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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很痛苦:“我会相信你,玉儿,你可知道,我会信你的话。”
大玉儿淡定地看着他:“那你就信我,我没有杀多铎。”
这样的答案,只会让多尔衮更痛苦,他会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若是信,到底又是谁向多铎下手,若不信,他该拿玉儿怎么办。
“这是意外,倘若他不去那种地方,就不会染病。”玉儿冷静地说,“但若你非要怪罪在谁的身上,才能释怀的话,你可以怪我。多尔衮,你杀了很多人了,已经够了。”
多尔衮转过身,一拳砸在梁柱上,鲜血顺着他的手淌下来,可他已经麻木,肢体的疼痛再如何剧烈,也压不过心痛。
“为什么不承认呢,玉儿。”多尔衮背对着他道,“一定是你。”
“你觉得好受,那就这么想。”玉儿冷漠地说,“我能为你做的事有限,若能减轻你的痛苦,那就是我,你想怎么办?”
诛心为上,多尔衮的心,在被大玉儿凌迟,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血淋淋的,多尔衮满身的狂躁和暴戾在蒸腾。
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眼前的女人,他曾是沙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王,只不过为了心爱的人,将身上的刺层层覆盖。
可他满心准备的温暖柔软的怀抱,从没有等到他所期待的人,相反,她还不断寻找他身上的刺,让他们露出来,让他们隔得远远的。
多尔衮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院子里蒸腾着杀气,大玉儿平静地看着他,她并非有恃无恐,她只是豁出性命,来为儿子争取一切。
多尔衮失去手足的痛苦,玉儿每一分都能体会,但她不后悔,她不杀多铎,多铎就会杀福临,哪怕用全天下人的性命来交换,她也绝不会舍出自己的儿子,何况区区一个暴虐凶残的多铎。
“额娘……”忽然传来福临的声音,他闯到门前,看见院子里的人,看见了十四叔手上的血,他跑了进来,站在了母亲的面前。
玉儿这才有些紧张,她害怕福临说话没轻重,怕他激怒了多尔衮。
“十四叔,您受伤了。”福临说,“您在流血。”
“没什么事。”多尔衮将手上的手放在背后,神情严肃地问,“皇上,您不是该在乾清宫念书吗?”
“是,我正在念书。”福临倒是很“乖”,应道,“宗人府送来为十五叔拟定的谥号,知道您在这里,我便想来与您和额娘一道商议,看哪一个谥号才配得起十五叔。”
大玉儿安下心来,便道:“福临,十四叔受伤,先让太医来为十四叔包扎伤口。”
福临和母亲对视一眼,母子连心,他便朗声道:“吴良辅,你在哪里?”
他跑去吩咐吴良辅,玉儿则对多尔衮说:“进屋去坐,你一直在流血,不能大意。”
不久福临又跑回来,从母亲手里要了她的帕子,亲手捂在多尔衮的手上,难过地说:“十四叔,我十五叔已经没了,您千万不能再有什么事,您答应我可好?”
多尔衮看看福临,又看看玉儿,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谁能告诉他?
待太医赶到,为多尔衮包扎的功夫,叔侄俩为多铎拟定了谥号,福临又命吴良辅拿来他亲笔为多铎写的悼文和碑文,悼文要告示天下,碑文则要刻在石碑上,要让爱新觉罗的子弟,世世代代敬仰多铎。
多尔衮和福临,是一道离开书房的,走去乾清宫的路上,福临还牵着叔父的手,分别时千叮万嘱,要他小心伤口。
这一切,被跟随在后面的小太监看在眼里,回到书房禀告了苏麻喇,玉儿听苏麻喇说完,唏嘘不已:“福临,真的长大了。”
苏麻喇则欣慰:“格格,奴婢早就说过,咱们皇上错不了的。”
玉儿道:“去告诉姑姑吧,姑姑一定会很高兴。”
但苏麻喇不敢大意,提醒道:“摄政王今日这架势,格格,您往后要小心了。”
大玉儿扶着她的手,缓缓走向启祥宫,神情漠然道:“后面的事,我也都安排好了,但能不能顺利,全凭运气。大不了我陪着福临一起死,姑姑说了,不许退让。”
这一日,多尔衮回到家中,他手上的伤无处可藏,齐齐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为他换药。
入夜后两人躺在床上,听见外头有野猫窜入王府,下人们慌慌张张去捉拿的动静,齐齐格坐起来张望了片刻,再看多尔衮,他目光定定的,纹丝不动。
“你倒是安心,不怕是有刺客?”齐齐格问。
“打得过我再说。”多尔衮应道,“别怕,睡吧。”
“那你怎么受伤了,和谁打了?”齐齐格到底是问了,“不过你不想说,也不必勉强,我宁愿不知道,也不愿你骗我。”
“齐齐格,你说多铎,到底是怎么死的?”多尔衮依然无法从弟弟故世的悲伤里走出来。
“你把那片花街都烧了,杀了那么多人。”齐齐格冷然道,“你想要的线索,那蛛丝马迹,还能留在这世上吗?多尔衮,你根本就没打算去查是谁杀了多铎,是不是?”
屋子里寂静无声,院子里捉野猫的动静也小了,齐齐格没再问,盖了被子躺下。
她知道,多尔衮是怕查出来,对杀人凶手不利,因为除了他,谁也不能碰那个人。
齐齐格侧过脸,看了眼多尔衮:“别忘了,你对多铎的承诺,你对我的承诺。”
多尔衮长长一叹:“不会忘,也该……到头了。”
深宫里,看着苏麻喇不厌其烦地打扫殿阁,玉儿依偎在床架上说:“你弄得这里都是药味儿,我连做梦都在喝药,就不能让我在梦里轻松些。”
“那可是天花啊,主子。”苏麻喇紧张地看着她,“反正这事儿,得听我的。”
“随你吧,你可别去烦姑姑。”玉儿道,“姑姑的精神才好些,闻不得这味儿。”
苏麻喇道:“母后皇太后可比您谨慎,还是太后叮嘱奴婢,千万要把宫里弄干净。”
她忙停顿了,打发其他人退下,凑到床边来,给大玉儿揉揉腿,问道:“主子,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没什么难的,多铎好女色,每次回京城,都会去那地方找女人。”大玉儿淡漠地说,“我特意在太庙建成祭祀那日找代善,就是为了把多尔衮的注意力都放在礼亲王府,代善其实挺聪明的,他后来动静不小,像是故意招惹多尔衮的,多尔衮不杀他,杀谁?”
苏麻喇问:“您说礼亲王,到底明白不明白?”
玉儿摇头道:“已经不重要了,代善在该死的时候死去,就是对大清最大的功德,我答应他的事,也会好好兑现承诺。话说回来,想要让多铎的身上沾染天花并不难,他翻云覆雨的时候,衣裳总要脱,他的侍卫也不会时时刻刻站在床边看他做事。”
“那您是……”
“你还记不记得,那些刺杀福临的扬州来的太监?”玉儿问苏麻喇,“我就让岳乐去找这样的人,找恨不得把多铎碎尸万段的人,而我要他们做的,仅仅是潜伏在青-楼等待时机,将死于天花之人用过的东西,放在多铎的身上。自然,岳乐很聪明,办事稳妥仔细,至少在他的手上,没有殃及无辜的人。但之后多尔衮虐杀妓-女和无辜的百姓官员,若要我来背负罪孽,我也不后悔。”
“岳……乐贝勒?”苏麻喇呆呆地看着主子,她以为格格的事,她全都知道,可这几年细想想,除了皇家大宴或祭祀等大场面,苏麻喇连岳乐的面都没见过。
玉儿猜出苏麻喇的心思,拍拍她的脑袋说:“能让你知道的事,多尔衮就一定也会有法子知道,我就一直在想法子,怎么做才能把你瞒过,把你瞒过了,就一定能瞒过多尔衮。”
苏麻喇撅着嘴:“那您说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大玉儿笑道:“我随便编两句,你信不信?苏麻喇,不仅仅是多尔衮,从今往后,我不能让任何人随便揣摩我的心思,包括你。可你放心,我没有要瞒你的事,只有你没必要知道的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