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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夫人跟随女儿来到慈宁宫,带着儿媳妇和孙子们向太后行礼,玉儿提起佟图赖,请佟夫人节哀,更是夸赞元曦坚强又懂事,从不叫她操心。
“承蒙太后娘娘细心栽培,当日娘娘进宫时,妾身根本没来得及教,实在惭愧。”佟夫人很谦虚,言辞谨慎,落落大方,且很快有其他贵夫人进宫,她也不能总在太后身边,不久便退下了。
今日是太后宴请女眷,福临自然不必出席,早些时候来见过几位老王妃后,便回乾清宫去,此刻则派吴良辅送来点心瓜果,请诸位享用。
吴良辅回到乾清宫,告诉皇帝慈宁宫那儿一切安好,请他放心。
“是葭音在张罗一切吗?”福临问,“你去告诉她,别忙,底下的人也不敢把宴会搞砸了,让她歇歇。”
“娘娘和女眷们说话呢,也没见忙碌。”吴良辅道,“不过那儿可真热闹,奴才好久没见宫里有那么多的孩子。”
福临抬眼看他,吴良辅感慨万千道:“奴才刚到乾清宫伺候皇上的时候,皇上也还是个孩子,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啊……一晃眼。”福临却闷闷地说,“四阿哥若还活着,必然是今日最可爱的孩子。”
吴良辅宽慰皇帝:“待皇贵妃娘娘调理好身体,一定会早日为皇上生下小皇子。”
福临憧憬着:“待朕和葭音再有了儿子,小阿哥出生的那天,朕就要册封他为太子,朕会亲自教养他。不,朕一人之力不足以,朕要选天下名师。”
“皇上,有件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吴良辅眼珠子轻轻一转,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废话。”福临嗔道,“什么事?”
“奴才回宫后听说,您和皇贵妃娘娘在黄花山时,宗人府的亲贵大臣们,曾进宫向太后谏言。”吴良辅道,“太后为了安抚他们,才决定办今日的宴会。”
“他们向太后谏言?”
“说的是皇上不亲近后宫,担心皇上独宠皇贵妃,会影响皇室香火,希望太后能敦促皇上,在后宫雨露均沾。”吴良辅说,“据说太后驳斥了他们,但也因此决定举行今日的宴会,以示安抚之心。”
“让额娘为难了。”福临道,“朕回宫这么久,太后也不曾提起这件事。”
吴良辅说:“另外还有……”
福临皱眉:“还有什么?”
“他们说皇上不管教皇子,从不过问阿哥们的功课。”吴良辅说,“奴才觉得,他们的话音,并不在您是否教导阿哥们功课之上。”
福临冷冷一笑:“他们是认定了,朕要等葭音产子后立太子,所以对几位阿哥根本不在意,是不是?”
吴良辅躬身应道:“皇上英明。”
福临目光冰冷:“那就如他们所愿,待朕与皇贵妃有了皇子,立为太子,让他们从此,踏踏实实的。”
吴良辅劝道:“皇上息怒,您的情绪,可不能被他们牵着走。”
福临却厌恶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孟古青说朕是什么?”
吴良辅呆了呆。
福临凄凉地笑着:“她说朕像发情的种马。”
“皇上……”吴良辅吓得跪在了地上。
“吴良辅,你有没有法子去打听一下,孟古青现在怎么样?”福临道,“最好,再替朕去看看她。”
“只怕会惹怒太后,宫里虽有静妃之名,但谁也没再见过,大家都已经默认静妃不在人世,连名字都不敢提起。”吴良辅道,“皇上,还是不要触怒太后的好。”
福临却道:“整个紫禁城,只有她敢抗争,哪怕头破血流,哪怕赌上一辈子也要争。”
吴良辅连连磕头:“是奴才的错,奴才惹您想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可是皇上,您还是忘了吧。”
福临很平静:“没什么不愉快的,她曾经鲜活地出现在朕的生命里,朕曾经在她的身上,寄托了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哪怕这紫禁城里只有她一个人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可惜……”
福临提起精神,道:“行了,朕不过是一说,不提也罢,你也不必去打听。”
虽然乾清宫暖阁里气氛沉重,慈宁宫这一片儿,依然热闹喜庆。
慈宁宫的院子大,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嬉闹追逐,也是玉儿下旨说不许拘泥规矩,就让他们玩耍,不然各家必然不敢让孩子们这么撒野。
玄烨和福全今日难得能停课一天,跟着皇族里的堂兄弟们,还有姥爷家的表哥们,玩得满头大汗。
大李子抱着三阿哥回景仁宫来,石榴忙给拿热水擦汗换衣裳,啰啰嗦嗦地叮嘱:“一会儿吹了风,咳嗽流鼻涕,那么苦的药,三阿哥吃不吃?”
玄烨嘿嘿笑着,任凭摆布,乖乖换好干净衣裳,慈宁宫就来人传话,说要开宴了,请三阿哥赶紧回去。
“石榴,你不去呀?”玄烨站在门前问,“皇祖母那儿有好些好吃的,大李子说夜里还要放烟火呢。”
“大家都玩儿去了,总要有人看家门的。”石榴说,“平日里其他人都捞不着玩儿,今天奴婢留下,让大家都玩儿去吧。三阿哥,你替奴婢攒几块点心,夜里带回来给奴婢吃可好?”
“包在我身上。”玄烨拍着胸脯,领着宫人们大摇大摆地走了。
回到慈宁宫,一群孩子在屋檐底下堆雪人,雪球滚得硕大,五六个太监才给抬起来按上脑袋,孩子们一阵拍手叫好,嚷嚷着要给画上眼睛鼻子。
玄烨走过来,不经意地看见对面屋檐下,一位嬷嬷领着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的女娃娃,女娃娃手里抱着个棉布缝的兔子,一脸憧憬地看着这里的热闹。
“玄烨,你来给雪人画眼睛。”福全大声喊着,吆喝弟弟过去。
玄烨听见哥哥喊他,便没再留意这边的小姑娘,跑到哥哥身边,被大李子抱起来,握着笔,在雪人脑袋上画了眼睛。
这边厢,索尼家的少夫人从廊下走来,喊过自家的闺女问:“舒舒,你怎么不和大家去玩?”
小娃娃却钻进母亲怀里要抱抱,而后伏在母亲肩头,软绵绵的不说话。
少夫人向领着舒舒的嬷嬷欠身致谢,很快宴会开席,各家夫人都来领孩子们回去。
殿内乌泱泱地坐满了人,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热闹而又平常的一场宴会,玉儿带着皇后与后宫们大方待客,来享宴的贵夫人们都规规矩矩,一顿饭顺顺当当地就结束了。
女眷们离宫,各家的马车轿子散入京城,索尼夫人也带着儿媳妇和孙女回到家里。
索尼刚好经过前厅,见了孙女,便招呼到怀里,宠溺地问:“舒舒啊,宫里好不好玩儿?”
“嗯。”舒舒应着,“下回爷爷也去。”
索尼夫人吩咐儿媳妇:“带孩子去睡吧,很晚了。”
少夫人领命,向公公婆婆告辞后,抱着突然活泼起来的女儿,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啰嗦,缓缓往她们住的东苑去。
“你怎么不大高兴?”索尼问妻子,“遇见哪家无理的婆娘,惹你不高兴了?”
“你这话说的,太后跟前,谁不是规规矩矩,纵然有讨厌的,那么多人也说不上话。”索尼夫人道,“我是担心我们舒舒啊。”
“舒舒怎么了?”
“这孩子不合群,自从脑袋上落了疤之后,出门在外就变得内向,礼貌虽然还有,可不爱与同龄的孩子玩耍。她今天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人家孩子成群结队地疯玩,她就一个人站在边上看。”索尼夫人忧心忡忡,“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破相了,自卑了?”
索尼膝下女儿少,孙女眼下也只有舒舒,很是捧在手心里疼爱,对此竟是不以为然地说:“将来长大就大方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不用进宫,不用嫁给皇帝,怎么都好,我们该感谢她这道疤,省了多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