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困住你的理由

山核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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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非!”

    这么多年了,被网民骂了有这么多年了,宁非以为没什么能让他觉得头疼的事了。结果还是输了,那家人可真是有够狠的,一出手就让自己头疼,不过也是够厉害的,消失不见许久的人,居然都能送到自己面前来。

    宁非抬头打量一眼面前人,过去这么久,她也终于肉眼可见的老了,即便站在自己面前这样的从容淡定,可眼角的鱼尾纹还是那样明显,似乎在告诉自己这些年她过的不好。

    也就这一眼,多一眼都没必要。宁非一句招呼没有,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宁非,我是你妈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有想我吗?”

    “切。”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宁非冷哼这一声。可他这一声之后,紧跟他身后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笑了,“是不屑还是恨我啊?不管哪种都好,那说明你对我还是放不下的。宁非,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吗?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就不适合你。我太了解你们了。你和你爸一样……”

    “嗵!”

    宁非狠狠砸了墙,“别说这种话!我和他不一样。”

    “说说而已你这么计较干什么?况且他都已经死了。”

    当年的选秀宁非没有进决赛。不是因为舆论对他的质疑越演越烈,而是因为决赛前,那个男人过世了。

    直到他过世,宁非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参加比赛这么的顺利,原来是他们这一家人都背后在看着,耍猴似的,敲锣打鼓看热闹。明明他那样消极对待了,可还是一路晋级,是宁家人在背后操作。

    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直到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刻,自己还得唱歌取悦他。

    我又怎么可能跟他像呢?

    一拳砸过之后,宁非冷静了些,后悔自己的失态,显的自己多么在意。

    开门进了屋,门没关,他妈笑着推门跟着进来。

    “看你名气还可以啊。”他妈进门就打量宁非的屋子,“怎么还住这种地方啊?”

    宁非没理睬,丢下自己的包,坐在沙发前的地上。

    他妈还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宁非的住所,感觉有些奇怪,明明是一个人住的地方,怎么处处透露着两个人的气息?比如玄关前的两双拖鞋,比如电视机柜上的一对瓷娃娃,就是奇怪,瓷娃娃周边的相框干嘛都倒扣?

    “你是不是经常带女人回来?”

    宁非仍旧不理睬,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见自己不被重视,他妈也不气恼,悠然自得的在他客厅打了个转,最后回身打算往沙发上坐,还对宁非体现了一把母爱,“别坐地上啊,沙发买来干嘛用的?”

    话音刚落就招一记爪。

    “呲——”

    拿铁毫不客气的抓破她的裙子,凶神恶煞的呲着她。

    宁非的嘴角翘了翘,“我们家的沙发谁都不能坐。”

    裙子被抓破,再无可留的借口,只着急回去换身衣服,况且看这野猫也觉得晦气。

    “养什么不好,非得养这不上路子的野猫。”

    门“嘭”的一下关上了,宁非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松快一体,回头想摸摸拿铁的头。

    不分是谁,拿铁也没给宁非面子,他伸手过来照样被呲。

    “这么多年就你和我,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么多年了,一人一猫相依为命,拿铁仍旧不喜欢宁非。哪里知道猫这么记仇,记着自己被宁非害的绝育,到今天了拿铁依然不给他好脸色。在无数个夜晚,宁非想抱抱他,和他一起怀念一下过去,怀念一下林趯还在的日子,拿铁也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可能是在怪他,怪他弄丢了林趯,要是林趯还在的话,或许拿铁对他不是这个态度。毕竟它最听林趯的话了。

    虽然拿铁不和他亲近,可该给的奖励还是得给,宁非拆了包鱼干给它。

    看着拿铁两只爪子抱着鱼干专心的啃,宁非的心情平静很多,平静到可以给那个人打电话了。

    “你果然给了我意料之外的。”

    “明明都告诉过你了,偏偏要作对。”

    “到底为什么栓着我?”宁非举着手机喉头蠕动着,“明明我是私生子不是吗?”

    “因为你姓宁,你就得担起一份责任。”

    宁非感到有些无力,六年里,他被宁家圈的死死的,“想我怎么做?”

    “来马场找我。”

    这一句过后只剩干脆利落的“嘟嘟”声,一点不容拒绝。

    宁非找来了,坐在围栏外看人跑马。今天天不怎么好,阴沉沉的,他不懂,这些个有钱人闲的没事干,这么爱给自己找罪受,这种天不在家呆着干嘛呢?非得来跑马。

    宁宴一身骑马装出来了,坐在宁非对面,两人面容有个六分像,可气质却谬之千里。宁宴即便坐着也腰杆笔直,宁非却是歪斜坐着,一条腿伸出去老长。

    六年了,六年的时间看着宁非,宁宴也习惯他这样了,并不试图修正他。

    可宁非却不习惯他,六年了,为什么要把自己圈的这样死。

    “你们到底想干嘛?”

    这句话宁非也不知倦的问了有六年了,他甚至可以想出宁宴接下去的话。

    “因为你姓宁,就对家族有责任。”

    每每听到这话,宁非就想笑,他当然不信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责任?那过去这么些年,宁家怎么没来找自己?

    “那你们家可真是有够特别,我看别家各个防私生子防的那样厉害,你让我给宁家担责任?怎么?是接受我了?将来的家产分我一份?不会吧?”宁非笑的更加放肆,坐姿也越发不正经起来,“你和大妈看起来不像这样大公无私的人啊。”

    就像他妈深知宁非品行,宁非自然也知道宁家人是什么德行,都是一个种,谁也别和谁装,大家都恶劣。

    宁宴腰杆仍旧笔直,拆下手套冲围栏里跑马的人挥了 挥,宁非奇怪的扭头去看,就只看见骑马人的背影,服装紧身勾勒出线条,是个女的?

    宁非没来得及观察,对面宁宴已经朝他丢来一个文件夹。

    “凌家独女,家里主要经营这样的高级俱乐部。我们现在所在的马场也是她家名下的。”

    宁非皱了眉,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直接,商议都没有,直接就把宁非架到了相亲场上来。

    “你别坑骗人家,好人家的独生女哪里有接受我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的道理。”

    “不是我们坑骗她。”宁宴不紧不慢的喊来侍从给自己烧雪茄,“是她自己找来的。”

    “她自己找来的?”

    那就更不对劲儿了,为什么来找自己这样一个人?

    “她找来前已经和邵家新上位的接班人相过亲了。”宁宴抽口雪茄,这时候才略显放松,“邵家新上来的那位,名义上勉强算正式,可私底下却有些流言。凌小姐有些傲气,虽说和邵家联手听起来是笔不错的买卖,可邵家小子名头不好,自己还得嫁过去,想想怎么都不划算。既然都是私生子,不如找宁家,我们和邵家的实力相当,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要求宁家的私生子入赘。两边一比较,怎么都是和我们联手更划算啊。”

    宁非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因为宁宴说这是买卖。宁宴对着他把利弊说的这么明了,明显是觉得这计划不错。

    “认真的?”

    “得看凌小姐。”

    宁非倾了身,死死盯着宁宴问,“你不怕我和她结婚后一起筹谋着抢回宁家所有?”

    宁宴挑着唇,“凌小姐脑袋清楚,没你这么冲动。”

    这也是宁非和宁宴的区别,宁非冲动易怒,宁宴更冷静克制,所以他们才说宁非更像爸爸。

    “相亲就相亲,为什么非得把我妈送到我面前来膈应我?”

    “你不是在意吗?”大概是雪茄放松了神经,宁宴笑的有些过于轻松了,“你不是在意用婚姻做买卖吗?”

    “我妈不过是个攀附男人的虚荣女人,你用她来提醒我婚姻没必要较真,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啊。外室怎么上的了台面?你要提醒我看重婚姻的本质不如权衡利益,不如让大妈现身说法啊,她比较有说服力吧。毕竟她和爸爸……”

    宁非话虽没说完,但宁宴的神色已然不好,宁宴当然懂宁非这话的意思,毕竟他俩只是挂牌夫妻。这就是他们宁家人,戳人痛处一击即中。

    “有些事可能你不清楚。”宁宴抬头悠悠看他一眼,“你妈并不是情人这么简单。”

    “什么?”

    “她从前是歌手,一个不知名的歌手。”

    宁非耸耸肩,“她从前的职业有什么重要?反正后来攀上有钱的爸爸就放弃讨生活了呗。”

    宁宴摇摇头,“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和爸爸是只有婚姻表面没错,可爸爸和你妈却有着婚姻的实质。”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是自由恋爱。你和爸爸很像,应该知道爸爸的吧。”

    “我和他不像!”宁非气恼别过头,“我不知道他。”

    “爸爸年轻的时候曾经负气离家出走过。也是因为不想要做交易的婚姻,也是因为有梦想。”

    宁非总觉得宁宴说这话时,嘴角边挂着的笑是在嘲讽。

    “那时候爸爸年轻,觉得可以靠自己走出一条路,和家里断的很决绝。也是太过年轻,有些天真,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你妈,在酒吧驻唱的女歌手。年轻男女谈到梦想总容易擦出火花。那时候你妈还不知道爸爸是什么身份。很快的他们坠入爱河。”

    “好普通的开始。”

    宁非以为老妈是高手,年轻的时候仗着姿色谄媚了爸爸,时间一久怀了孩子有了长期饭票,原来他们之间是这么普通的开始,这和宁非以为的不一样。

    “小时候的事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宁非觉得奇怪,他小时候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成天学唱歌学钢琴,等着爸爸一过来,被妈妈推到他面前去。

    宁宴说的小时候其实是更早一些的时候,在宁非五岁以前的时候。那时候宁非的爸妈在外人看着还是平常夫妻,平常的穷困潦倒着的一对夫妻,与其他贫苦夫妻不同,宁非的爸爸不是从穷人家来的,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又很固执,有的架子总是放不下。

    那时候爱情的热情还没退去,宁非的妈妈也还固执的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因为他看着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所以心甘情愿的辗转在各处酒吧唱歌,以此来支撑二人的生活。

    爱情的转折在于宁非的出生,有了孩子,天真的母亲变的更加现实,渐渐的她不再期待丈夫的出人头地,她只求他能出去找份工作,最普通的工作,好支撑一家三口的用度。然而从小站在高处的父亲,不懂勤朴和脚踏实地,仍旧不切实际的做着梦。

    可因为碍着有孩子,表面还是和谐的三口之家,等夜晚孩子睡着,夫妻二人因为生活开始争吵。起初是压着声音的争吵,可总忍不住话赶话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不拘夜晚还是白天,争吵再没停过,也不再管到底是不是在宁非面前。

    争吵演变成动手,不足四十平的家里总有摔打的声音,瓶瓶罐罐总摔的稀碎,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女声的哭喊和男声的固执此起彼伏着。

    “我求求你出去找份工作吧。孩子就快上学了!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当我是谁?当初我离家就是不想按部就班的过日子!你现在要我找份工作?你现在是在把我往最厌恶的深渊里拖!”

    听到这里,宁非突然觉得自己腰间的疤有些痛,他终于想起这疤的由来,原来是父母吵架无意间把沸了的水壶甩到他的身上。原来他小时候真的幸福过,有体贴的母亲,和蔼的父亲,原来自己会骑自行车,真的就是爸爸手把手教的,自己无比痛恨过的爸爸。后来的宁非,想到父亲就只有痛恨,没有深思过这恨意的由来,但凡仔细想一想,都该知道无边的恨意都是因为曾经的深爱。

    也因为宁非被烫伤进了医院,宁家终于找来了。是走投无路的母亲主动联系的,因为没钱交住院费,一丁点钱都交不出来了。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

    宁家找来了,宁父被带走。生活让两人清醒了。贫穷的单身妈妈面对生活没有立场用尊严说话,只有厚着脸皮抱着孩子上门求宁家施舍。

    宁老爷子指着抱着孩子跪在中庭的女人说,“看,你的追求,你的依赖,都不值一提。”

    曾经的美好破灭了,宁父终于回归了家族,没了优柔寡断成了狠心的生意人,宁母有了无忧的生活渐渐感到空虚,迷恋赌博带来的激情,两人最初爱情开始的印象都磨灭了,那个向往着梦想的男人,那个潇洒背着吉他唱歌的女人。

    爱情没了,他们都忘记自己开始的样子,渐渐成了最简单的关系,你要钱,我讨好,各自竭尽全力。

    “爸爸恨她。”宁宴最后总结,“临终前都在恨她。”

    所以竭尽全力的羞辱她,羞辱这个为钱不知廉耻的女人。

    “当初比赛为什么捧我?”

    “因为爸爸当年的梦想是唱歌,你参加比赛头一次登台时,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很欣慰。”

    “原来是这样。”

    “所以,”宁宴朝宁非摊了摊手,“婚姻如果只谈利益反而还好些,牵扯爱情得不尝失。去吧,去和凌家大小姐打个招呼,她会满意你的。”

    宁非推开椅子起了身,垂头半日,蓦地一笑,“还说什么家族责任,分明就是在报复。报复我夺走了爸爸的期待。”这句说完,宁非转身去牵马。

    宁宴看着他牵马入场,喃喃自语着,“你又怎么会懂我的痛苦,小小报复一下,我心里才好受些。”

    不是什么所谓的家族责任,只是嫉妒宁非自由恣意的样子,婚姻的利益也是幌子,不管是宁家,还是凌家的囚笼,让他也体会下窒息的感觉吧。单纯的以为全世界都欠他的吗?不是啊,就留下来体会这种说不明的,心脏被牵拉的感觉,要他无法单纯的恨,也无法单纯的去面对,面对自己曾以为的事实。

    宁父的临终遗言,既要宁非有身份,也要宁非留本心。

    宁宴啼笑皆非,什么都给他了,那我呢?我的路在哪里?我的出口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