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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歌最笨的,是杀了一个最最不能杀的人。
殷王的叔叔,殷九思。
那时候的越歌残暴恶毒,根本不顾殷朝死活,只图着她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上天下地,肆无忌惮,跟个疯婆子似地,作,作天作地。彼时,王轻侯明白殷九思之辈,是朔方城在殷朝中最大的敌人,有他的存在,朔方城将会处处受制,甚至连他自己的野心也无法藏住,会被那位睿智的老人洞悉真相,所以王轻侯借越歌之手早早将殷九思
除掉。
越歌到是乖巧,顺着王轻侯的意思就一刀挥下,毁掉了殷朝最坚固一根撑天大柱。
她生取了殷九思的心,杀死一个可以将殷朝力挽狂澜的人,若殷九思尚还在世,也许,到现在为止,殷王依旧可以隐于幕后,他也不必不得已地将殷安推到前朝,为他作掩护,抵挡千般灾难。
殷王或许可以包容越歌所有地荒谬滑稽,甚至陪着她发疯,认真扮演着一个堕落昏庸的君王,但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殷九思的死了。
很让人难过,当时那一切事发突然,殷王都没机会告诉他的师父,他的叔叔,他最敬重的老人,其实,他的弟子,他的侄子,他的君王没那么糊涂,其实,自己的心里有殷朝,有天下,有着远大的目标。殷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歌杀了殷九思,他若想把这昏庸君王扮好,便不能在那时暴露出异样,不能让王轻侯有任何发现他在伪装的痕迹——他不担心越歌看出端倪,却不能给王轻侯,给朔方城任何蛛丝
马迹。
薄情至极的殷王陛下,在那时,是心如刀绞的。
就像殷九思对殷王幼时的疼爱和眷恋一般,殷王也记得,小时候是谁抱着上马背,教他策马持弓,是谁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学着写字作文章,咿咿呀呀地跟着谁读古人诗书,明现世道理。
他看着那个最敬爱的人死得如此窝囊憋屈,却不能救,只能看他饮血泪,含冤屈,遗恨而死。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强大也在此处吧,纵使越歌做出这等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的事情,后来他依旧能照样宠着越歌,甜言蜜语说尽,偏爱宠溺无数。
这样的人,这样强韧的心性,实为恐怖。
两人聊了这许久,殷王绕着昭月居大堂走了几步,突然说道:“你喜欢吃火锅吗?”
“看来殷王,你是要亲自下厨了?”
“寡人听说你不会下厨烧菜,王轻侯与抉月就争相为你做饭,你命倒是真的好。”
“王上为王后下过厨吗?”
“你说呢?”殷王反问,便卷起袖子,就往厨房走,看上去的确是轻车驾熟,一边洗着食材,一边道:“小安小时候挑食,御膳房的厨子搜肠刮肚地天天给她换着花样做吃的,她也不爱吃。寡人看她日渐消瘦心里着急,
又没办法,就自己去学着做,一开始就做些蛋汤,白粥,小面之类的简单之物,后来做得多了也就熟了,她现在能健健康康地长到这么大,小时候可没少让寡人操心。”
洗着洗着,他举着个白萝卜,对着方觉浅:“不准备帮一下寡人?”
方觉浅环臂抱胸倚着门,“王轻侯给我做饭的时候,我都不帮忙,只等着吃的,做得不合味口我还要说他呢。”
殷王大笑,拿回萝卜继续洗着上面的泥:“你还真是金贵得很。”
方觉浅看着这位气度不凡,衣着华贵,又年轻甚至俊美的君王,在卸去了他的伪装后,带着悠然笑意,挽袖切菜,生火烧油,动作娴熟自然,优雅得像是在展示一件艺术品。
她觉得这世上,真是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了。
她甚至觉得,越歌爱上殷王,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大概几乎没有什么女人,能抵挡住殷王的魅力,哪怕是在他昏庸无道时。
“火锅汤底少放点辣,王轻侯不太能吃辣。”
“南方人,胃矫情得很,他爹也爱吃清汤。”
王轻侯曾用一顿火锅害死了殷九思,殷王也用一顿火锅设局于王松予,如今,又是一顿火锅,被这顿火锅害死的人,会是谁呢?
方觉浅与殷王谈话时,并没有刻意避讳着王轻侯,只是让他在外边儿,留一些空间出来,让他们两个把该说的话说清楚,所以,不论他们聊了什么,王轻侯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坐在昭月居大门处的台阶上,看着昏倒在一边许久的越清古,慢慢悠悠地醒过来,揉着颈后眉头都拧到一起,见着王轻侯就连忙说:“王轻侯,有人闯进昭月居了,我都没看清是谁就让他一手刀给我放倒
了!”
王轻侯看着他,头疼。
“方觉浅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是谁会来昭月居?是不是出事了?”
王轻侯看着他,肝疼。
“你说话啊,这什么表情?便秘呢!不行我得再进一次宫,找歌儿再确定一下北境的事。”
王轻侯看着他,全身都疼。
你那妹妹跟猴儿似地被殷王耍得团团转,你们两兄妹可赶紧长点儿心吧!
王轻侯惆怅地叹了叹气,揉了揉手腕,“咣”地一下又砍在越清古后颈,把刚刚醒过来的他又给打晕了。
您还是安生躺着吧,也不指望您能帮上多忙了,别添乱就行。
然后他拍拍大腿起身,转身要进去时,看到方觉浅靠在门柩上正笑看着自己,他叹气:“玩脱了啊,小姑奶奶。”
“殷王亲手煮的火锅可不容易吃到,先吃了再说。”
她说着伸手伸向王轻侯,王轻侯接过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就怕吃了不好消化啊。”
“那也得先吃进肚子里,再看好不好消化,王家小公子啊,现如今,你们朔方城,可就指着我们两活了。”
“作茧自缚,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个情况,全让殷王一锅端了,这火锅的味道,丰富啊。”殷王手脚麻利得很,阵阵火锅汤底的清香已渐渐溢出来,在方觉浅和殷王两人摊完牌之后,这牌局还得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