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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因为有了陈言之吩咐的好生伺候她,所以负责看管楚云笙的丫头们,对她倒也很尽心,一段日子养下来,除了不能踏出这院子,其它的所需用度,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愛↑去△小↓說△網w qu 】
楚云笙的身子也慢慢的养了起来,唯一不好的是她的功夫。
初一醒来,她就发现这身子的主人本身的功夫不错,虽然比起前世的自己差了点,但她相信有功夫底子在,把幽禁的这些年,娘亲所教给她的绝学拿出来练练,应该可以很快就能运用自如的。
但慢慢的,当她养好了精神,再正视这一身功夫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内力在体内横冲直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几乎要破体而出,而且每每她试图运行真气,她的内力就减弱一分,记得以前初学功夫时候娘亲跟她提到过,这是使用了化功散后的症状,任是你再厉害的高手,服下这化功散之后,体内的功夫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被消磨掉,最后一身修为散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你越是动用内力真气去阻挡,消散的越快,想明白了这一点,楚云笙更加不敢贸然运功。
没有了功夫防身,想要逃脱陈言之对她的软禁,又多了许多难度。没有了十足的把握,楚云笙当然不会轻易行动,因为一旦逃脱失败,以后再想逃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好在陈言之刚开始也好耐性,看着楚云笙一直这般懵懂迷茫的状态,也不催促,只吩咐大夫和丫鬟们好生照料,让她安心调养。最开始一段时间,他隔三差五还来看楚云笙,次数多了,而楚云笙依然这般状态没有丝毫缓解,他也就渐渐失去了耐性。
来的次数少了,而且脸色也越发不好看。
楚云笙知道,他的耐心快耗光了,在他连面上的伪装都懒得去敷衍的时候,就是他摊牌的时候了。
这一天,来的很快。
在楚云笙在这被侍卫丫鬟包围的一个苍蝇都逃不出去的院子里,待了一个月之后,陈言之终于坐不住了。
才午饭时分,楚云笙正打算让丫鬟传饭,就见屋子里的几个伺候丫鬟似是提前得了吩咐,很有默契的各自对望一眼,随即朝楚云笙服了服身子,接着就一言不发的全部退了出去。
楚云笙也不追问,她神情冷淡的坐在梳妆台前,将前几日让底下丫鬟送来的发簪找了出来,对着菱花镜,自己给自己插戴好。
正当她拿起一只珠玉金步摇在手上,房门被打开了。
彼时正值隆冬,天气骤冷,随着房门被打开,一股沁凉的风带着来人身上浓郁的檀木香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虽然心头极为不喜这个味道,但面色上,楚云笙却对着陈言之微微扬起嘴角,礼貌端庄道:“陈大人。”
投诚赵国之后,安平候一家并未受到任何折损,反而得了赵三皇子的青睐,将曾经陈王都的整个指挥权控制权都交到了他们一族,除了没有了兵权,如今陈家的权势来说,已经比之前的安平候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楚云笙这一声“陈大人”,没有包含任何情绪,但听在陈言之的耳里,却完全不是滋味,他几步上前,在楚云笙面前站定,低头看着这个自己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楚云笙,目光里复杂的情绪看的一直都平静如水的楚云笙心头一愣。
“云妹!”陈言之一把抓住楚云笙的胳膊,用力之大让楚云笙忍不住吃痛的皱眉,一见楚云笙皱眉,陈言之当即松了些力道,但仍旧没有松手,“你当真都不记得了吗?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的青梅竹马?不记得我们的婚约了吗?”
他眼睛里的挣扎和痛楚,楚云笙看的分明,遇到这样的情形,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里还在想着,或许是自己残缺不全的记忆错怪了陈言之也说不定。
却在下一瞬,见陈言之脸色一变,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知你恨我,恨我走漏了陈军的行踪害的你父亲身首异处,恨我向赵国三皇子何容投诚,恨我对你用了化功散。”
闻言,楚云笙心头一惊,最初醒来看到陈言之的那股厌恶情绪瞬间充斥着整个脑海,她也才终于明白这股怨恨从何而来。
原来是他,背叛了陈国,走漏消息祸害自己这尊身体主人的父亲惨死,他是她的杀父仇人,是真正的,陈国的罪人。
而赵三皇子,何容,就是上一世,那个一身俊雅雍容,执着她的手,放她出锁妖塔,在陈王面前许愿要娶她,不在乎她背负着祸国妖孽的名声,对她浅笑说——“云笙,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额际的凌霄花印记,配你,最是恰当”,可是却在下一瞬就暗中勾结陈国安平候一类人,杀了秦将军,同赵燕联军里应外合,破了陈王都城。
她犹自记得,那夜凉风刺骨,杀戮过后,一切尘埃落尽,她被燕国的小公主唐雪熏派人押上了城头。
那一晚本该是她和何容大婚,她被宫人们打扮的格外妖娆,一身红的燃尽繁华的大红喜服在城墙下那一地已经冰凉了的陈国护卫军流淌的血迹映衬下,越发显得刺目,惊心。
那女子涂着寇丹红的长长指甲划过她的脸颊,眼里的讥讽写的分明:“看吧,你果真是你们陈国的妖孽呢!就凭你,也想要做我三郎的妻子?”
指甲划破脸颊溅起的血珠花了她的眼,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比起这个,接下来,那女子的一句话,才让她万劫不复。
“三郎,我身子一直不好,大夫说,若用这妖孽额际印有凌霄花的头骨做发簪,可驱邪保佑平安,三郎,我要她额际的凌霄花做发簪,可好?既然是刻在骨头上的,剃了就好了。”
如坠冰窟的楚云笙茫然的回首,顺着骄傲的唐雪熏的目光看去,才见到那个这些日子从来都对她浅笑怡然,雍容华贵的男子。
见到他,目光温柔,依然含着笑意,但那目光却不是看着她。
他看着唐雪熏,温柔的,点了点头。
那般温柔如春水的神情,跟这些日子,对楚云笙的一模一样,只是那目光和那温度却再不是对着她!而他那一点头,所包含的意义,在一瞬间,就让楚云笙的心犹如被万剑刺穿,体内被唐雪熏强行灌下的断肠散已经在起了效果,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她的口腔里涌了出来,想要说什么,想要质问什么,再问不出来。自胸腔内涌出来的血渍顺着嘴角一直低落到大红的喜服上,本该是喜庆的颜色,此时却显得格外的讽刺和冰冷。眼睛也已经开始泛花,但何容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以及唐雪熏带着嘲讽和得逞的目光,她却看得分明。
终究逃不过一死,她也不愿意死在这两人的面前,带着最后一份倔强和尊严,她挣开了压制她的护卫,纵身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
往事一幕幕,只因为赵三皇子这一个字眼,便顷刻间涌上心头,楚云笙的心似是又一次被一刀刀凌迟。
饶是心头如此怨恨,如此痛楚,楚云笙的面色依然平常,她抬起波澜不兴的眸子,看着陈言之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我今日就让你懂!”话音未落,陈言之抓住楚云笙的胳膊用力一提,硬生生的将楚云笙从梳妆台的凳子上提了起来,不待她站稳,陈言之又对着雕花木床恶狠狠的一掷。
平素看起来清俊儒雅的男子,此时却爆发如此蛮横的力气,竟然将她抛到了床上,这是楚云笙没有想到的。
本来身体尚未养好,这么一抛,虽然床榻上铺着软软的被褥,却依然震的楚云笙的五脏六腑跟着一阵翻江倒海,她还来不及收拾自己的情绪,就见陈言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床前,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身上。
此时,他眼里再没有之前的挣扎和痛楚,他目光灼灼,晶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占有和疯狂的光芒。
“已经衰败的陈国面对赵燕虎狼之师,必败无疑,我何必要搭上整个家族的荣华和实力来给陈国陪葬,投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至于你父亲,他若不死,陈军如何肯缴械,我又如何能劝阻的了尚在顽固抵御的秦家军,就算我不杀他,赵国燕国也不会放过他,我只不过是用他的一个头颅来换取了我陈家整个家族的太平!也保全了秦家军,我何错之有?至于对你用化功散,你是什么身份?一旦被赵三皇子知晓,又如何放的过你?我苦心布局,隐瞒了你的身份,放你出了大牢,只要你肯放下芥蒂,换个身份,咱们的婚约依然有效。”
说话间,他已经朝着床上尚未挣扎起身楚云笙靠了过来,双手禁锢着她的双臂,迫使楚云笙迎着他的目光。
楚云笙心里只想冷笑,那般让人不齿的举动,都能从他口里听出冠冕堂皇来,好生无耻!
姑且不论陈言之之前所行之事的对错,就他最后一句,要让她放下仇恨,两人从新开始的话,简直就是笑话!
当她傻吗?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喜欢这身子的主人,想要同她放下所有的仇恨两人白首,那么这些楚云笙失去记忆的日子,陈言之越来越沉不住气坐立不安是为哪般?
如果想要同跟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女子相守,那对方的失忆,不正是给了他们能在一起的契机吗?她失忆,陈言之应该高兴应该恨不得她永远都想不起来那段饱含着血泪和恨意的记忆才对。
这样的逻辑,根本就不对。
唯一能解释的通的,是陈言之想从她这里套出什么信息。而且迫不及待。
想明白了这点,楚云笙倒是更好奇他到底想知道什么,迎着陈言之迫切的目光,楚云笙平静道:“我既然已经失忆,这些痛苦的记忆,你不告诉我便罢了,为何还要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似是没有想到楚云笙还能这般平静,陈言之对她已经彻底失忆的结论又深信不疑了几分,他附身,低头,靠近了楚云笙些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郑重道:“我要你放下芥蒂,换个身份,然后咱们跟着赵三皇子同享富贵,当然,前提是,你得想起来,你父亲的兵符到底藏在了何处?”
终于说到了这最要紧的一句。
因为这一句,之前所有想不通的,想的通的,串联在一起,渐渐的在楚云笙的记忆里形成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陈国不战而败,陈国大将军虽身死,他所率领的秦家军也投降了赵国,但有着铁军称号的十万之众的秦家军,即使掌控在了赵国手中,却是一块啃不动扔不掉杀不得的硬骨头。
不得不忌惮,却又不能诛杀。
五国虽治国不同,但不杀战俘这一点几乎是一致的,况且那不是小数字,是十万之众。
赵国接管了秦家军,自然想要更好的控制,而天下人皆知道,秦将军一生治军严谨,全军皆听从号令行事,秦将军身死,而能够号令秦家军的秦令却不知所踪,这如何能让赵国放心。
是以,他们几乎是翻遍了整个陈国,想要找到跟秦将军生前有着零星半点关系的人。
而楚云笙这身子的本尊,则是燕国赵国恨不得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的人。
因为,她叫秦云锦,是陈国大将军秦川唯一的女儿,虽身为女子,却随父亲常年在军中锻炼,几次跟随秦将军出征甚至立下过赫赫战功,她在秦家军中的威望,仅次于他父亲秦川。
想通了这些,一股悲凉之情在心底深处蔓延开来,楚云笙感觉到眼角有些湿润,不知道这悲凉是因为自己,还是为这身子曾经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