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四封信

人生一场康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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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郁林地方军政势力的食盐生意只是开端,琼州还需要打通一条安全的马—盐商路。

    横亘在钦廉与左、右江道之间的是南宁府,守序曾经以为那是陈邦傅的防区,做好被这位大军阀吸血的准备。可就在这个秋收季节,事情有了转机。浔州府庆国公陈邦傅给守序打通马纲商路的计划送上一记梅西式助攻,喂饼喂到嘴里。

    横州守将徐彪、永淳守将李雅、郁林守将梁士奕出自陈邦傅的浔州参将营,他们在去年反击李成栋的战斗中立下显著战功。三将更多是靠南宁府和郁林州本地的义兵收复了失地。现在他们有着很强的独立性,陈邦傅还像以前那样,命令三将上缴今年的秋粮,被他们断然拒绝。

    既然陈邦傅可以拒绝朝廷征缴的税粮,那他下属的武将们同样也可以这么做。守序觉得这件事里面也少不了朝廷中一些大佬的推动,成栋义子李元胤就很可疑。

    郁林守将梁士奕跪伏在地,他还是知道了守序亲临郁林。

    “我愿举全州归附琼州”,梁士奕双手高举,“郁林州版籍在此,请国主收下。”

    守序低头喝茶,“将军还是收回版籍,你与琼州曾阁部同殿为臣,归附一词不太合适。”

    梁士奕没有放弃,“国主,庆国公的兵围住横州城,在南宁大肆屠戮百姓,抢收庄稼。虽然末将和徐将军都有信心打退他的进攻,可百姓何辜遭此大难?我郁林州20余万人,只能仰仗琼州了。”

    守序笑了,放下茶杯,“梁将军,我说了,版籍还是请你收下。请放心,从南直隶到两广,我从不会见死不救。我帮你渡过郁林现在的难关。”

    “张时杰。”

    “在。”

    “带1800人,与梁将军同去兴业县。告诉山对面的浔州军,郁林在琼州保护下。陈邦傅敢踏入郁林,我会带100门大炮把浔州城墙全拆了。”

    梁士奕的眼泪立时就出来了。张时杰搀住他的胳膊,将梁士奕从地上拉起来。

    只比郁林州晚了几天,南宁徐彪、李雅二将输诚的信也到了。他们正与陈邦傅的军队作战,不能亲来拜访。

    守序看罢来信,吩咐文书磨墨。守序口述,文书书写。

    第一封写给南宁守将。

    南宁府在西江水系,不在一个经济圈,琼州吃掉并不现实。守序不想背负太多责任,他在回信里表示可以供应硫磺和火炮,希望南宁军能保护钦廉通向左、右江的马纲道。

    郁林明军与返回的信使一同出发。

    琼州远征军2500多人分为4部,张时杰率1800人赴前线的兴业县帮郁林州抵御陈邦傅。贺虎臣带250人在北流县一带征集船只,定川埠有250人看守船队。其他人守序亲领。

    梁士奕出兵2000人,以郁林所收的粮税,全以一年12两的义兵计,极限养军在5000人左右。这显然不可能,士兵需要养家,郁林军中也不可能全是吃义兵饷的苦哈哈。梁士奕说全州军队共有3000多人,州县各地需兵留守,出动的2000人差不多是极限了。

    守序看过去,郁林军连大体统一的军服都没有,服饰五花八门,杂乱不堪。有甲的士兵很少,大多数士兵只有一身布衣。头裹红布,戴竹笠,打绑腿穿草鞋。明军和鞑靼人普遍打了绑腿,并不落后。

    冷兵器基本齐备,刀剑藤牌,最穷的士兵也给了一杆铁头竹枪。弓箭很少,在南方多雨地区,复合弓受潮脱胶,战斗力一多半时间战斗力接近0,没有大规模装备弓箭的必要。

    作为军队主要火力输出,郁林火器很少,2000人的军队只装备400多杆乱七八糟的火铳,外加十几门虎蹲炮、佛朗机等。很多火器在琼州明军眼里是只配回炉的垃圾。

    守序只能摇头,这装备大概镇压个山匪没问题,和鞑靼人打那就是送死。好在敌人是陈邦傅,他的装备和郁林处在同一水平。

    琼州明军的装备也谈不上好,比联邦野战陆军差了两个档次。可与眼前郁林的叫花子军队相比,琼州明军已经可以用士饱马腾,甲仗精利来形容了。有了这只盟军,郁林军士气大振。

    不管梁士奕的眼泪是真心还是假意,守序决定收下这份礼物。军事和政治、经济都是获取利益的手段。秋粮收割,远征军可因粮于敌,付出的成本很小。琼州此前在朝廷内部党争中一直是中立的态度,现在南、浔内战兴起,琼州以武力介入,能使收益最大化。

    与南宁不同,郁林与廉州同饮一江水,处在同一经济圈。琼州辅以经济和政治的手段,文武双管齐下,有机会将郁林州消化掉。

    接着是第二封信,收信人是李元胤。

    永历朝廷根据各地武将的申请,正在调整行政区划。皇帝在肇庆,李成栋率军出击江西,他把行在肇庆的防务留给最信任的李元胤。李元胤对行在有很大的影响力。通过他,实现目的应该不难。广东勋贵应该很乐意看到陈邦傅吃个大亏。

    将郁林从广西直接划到琼州治下有难度,毕竟一个在广西,一个在广东,跨省调配动静太大。不过这不重要,琼州只需宣示保护权,实际控制就行了。借着这次机会,将郁林州从散州升为直隶州,从名义的上司梧州府独立出来。

    作为在广西竖立的榜样,梁士奕郁林总兵的位置肯定不会动,本地赋税依然由他收取,但州县里的文官却可以换一换。

    第三封信,写给朝廷兵科都给事中谢元汴。

    谢元汴是崇祯十六年三甲进士,潮州府澄海县人,曾樱的门生。他运气好,甲申剧变时奉老母归乡,避开了接踵而至的李自成和鞑靼人。隆武年谢元汴去福州觐见皇帝,曾樱推荐他出任兵科给事中,今年刚提拔为兵科都给事中。

    兵科都给事中能量很大,有些事不必李元胤来办,交给谢元汴运作更好。守序在信中没提要做什么事,只约他来北流县面谈。

    第四封信写给桂林留守瞿式耜。

    守序说了几句,忍不住笑了起来。

    瞿式耜与老妻枯守桂林,他添了几房小妾排遣寂寞,姨太太们也不负期望,孙夫人给瞿式耜生下一子,李夫人则添了一个爱女。老瞿虚岁60,花甲之年,这身体可真好。

    文书咳嗽一声,依旧正襟危坐。守序收回玩笑的心态。

    瞿式耜有老妻美妾陪伴,在广西也有幼子幼女,可人年纪大了,对留在家乡常熟的儿孙甚为挂念。尤其是他的老妻,整日思念儿孙,眼泪不干。

    守序顺手帮了瞿式耜的忙。

    前年瞿式耜的长子瞿玄锡遣家仆胡科走海路来桂林探视,带来家信和钱谦益给永历皇帝的密信。自那以后,瞿式耜就与家人重新建立了联系,他责怪儿孙们都没人亲来桂林看望父母。

    瞿家儿孙在常熟的境况并不好,他们放弃了功名,家产被鞑靼人抄掠殆尽。

    瞿式耜得知后心急如焚,他向南澳岛的郑成功请托救出家人。瞿式耜比钱谦益小7岁,16岁拜在钱谦益门下。郑成功是钱谦益的关门弟子,大木写的诗文有不少得到钱谦益和瞿式耜的共同评语。虽然名义是师兄弟,瞿式耜实际却相当于大木的老师。大木把瞿式耜的评语手迹珍藏起来,一直带在身边。

    郑成功在南澳岛起兵,最早奉的是隆武年号,瞿式耜派弟弟瞿共美出使南澳,大木立即更换成永历正朔。

    大木和鲁王系之间确有矛盾,可他也绝不是唐王系。隆武亲弟,正牌子唐王就在广东,大木随时可以接走当个备胎,可郑成功从未搭理这位唐王。

    瞿式耜的请托大木没办好,他只把瞿式耜的长孙瞿昌文从常熟接了出来。瞿昌文到桂林探视祖父后,现在负责桂林与郑成功之间的军政联系。

    在今年的南风季,守序通过生意伙伴,常州举人梁萧白和江南绿营把瞿式耜全家从常熟捞出来,安置在台北。瞿式耜长子瞿玄锡留下照顾家人,二子瞿玄錥和三子瞿玄镜搭乘今年的运铜船到了琼州,正在军中。

    桂林兵荒马乱,就老瞿本人几个月前还被郝摇旗的乱兵打了一顿。守序不建议瞿式耜全家都移居桂林,太不安全了。如果觉得台北太远,守序表示可以将瞿家移居到海南。琼州经历两千年开发,琼北地区到明朝时已不是瘴气弥漫之地。琼山文昌二县与江南风景并无区别。

    说完瞿式耜的家事,守序在信中请老瞿帮个忙,远征军在广西需要一个县的地盘,请他安排。

    文书写完信,守序将瞿玄錥和瞿玄镜叫进来。

    瞿玄錥和瞿玄镜都没有战功,靠着老瞿的荫庇,现在一个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一个是锦衣千户。

    “两位老弟,郁林有战事,官军得留下剿贼。二位是等我们打完仗同行,还是现在就走?”

    瞿玄錥的金钱鼠尾刚去掉,剃发的痕迹犹在,他似乎有些担心。

    “剃发在广西不碍事,广东全省反正不久,剃发的人多的是。湖广、江西来的剃发人,贵朝也以难民视之,路上不会有人惹麻烦。”

    瞿玄錥和瞿玄镜对视一眼,十分欣喜,“我兄弟省亲心切,不敢叨扰贵军,希望现在就能出发。”

    即将骨肉相聚,瞿家兄弟迫不及待了。

    “我派人护送二位去桂林,”守序递上信,“请帮我带封信给瞿阁部。”

    瞿式耜以文天祥为榜样,平日所做诗文与文天祥后期是一个风格。他曾发誓若世界不翻转,誓不回乡。像这样的大臣,能成人之美,守序感到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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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说来惭愧,本书无大纲无存稿,只有一个框架。作者历史自然很好,但对南明史并不熟,只是了解框架。书里这次出兵,是作者几天前刚定下的,当时并不知道南宁郁林一带明军有内战,和守序一样,作者也是到了郁林州才发现还有这回事。本书前面也有极多这种情节,并非作者刻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