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束发

一只好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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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徴将少年领进屋内。两人全程不发一言。

    她是不敢说话,少年则是不想说话。

    老实说,傅徴看见裴慎这般披散着头发,一点也不像他的样子。她很想自戳双目,以视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你…怎么…怎么被她逮着了?”思索半天,傅徴憋出这样一句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一出口,少女便万分鄙夷自己。

    但是…这总比两人一直当个闷葫芦要好。

    少女忽然想到,每次两人‘冷战’,好像几乎都是自己来活跃二人之间的气氛。

    裴慎这家伙,不行。

    “…我没事…你,自然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想看又不敢看自己。

    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偷瞄些什么。

    若不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少年都快要以为,他这是出了什么严重的,巨大的,不可逆转的事情。

    裴慎径直走到少女的梳妆台前。“你的梳子,借我一用。”

    被山寨里的小喽啰压着跪在地上,自由受到限制,仪表不整…裴慎内心确实难以如嘴上所说的那般潇洒。

    既然选择了改头换面,扮作仆人的身份来到清风寨上,这些事情…虽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但也不是难以预料。

    为了大事…这是不得不做的妥协。

    而且…他总觉得少女似乎误会了什么…

    见少年坐在自己常做的椅子上,似乎是要对镜整理自己的仪容。

    傅徴连忙将抽屉里自己惯用的梳子拿出递给少年。

    裴慎瞧着…确实像什么也没发生。

    那柳娇儿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

    少年盯着面前模糊了五官的镜子,短时间内还真没反应过来。

    站在他身后的傅徴立刻注意到少年的异样。

    “这个镜子它,它确实有个性哈哈…”

    “这是山寨里的人随便送来的,怕是看不太清楚…要不…要不我来替你…梳?”傅徴面前荡过几缕少年用手拂开的发丝,黑亮柔软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金光。

    裴慎将头发全部拨到身后。从傅徴的角度能看到他发间露出来的一点点,欲露还休的耳尖。

    想摸…

    呸!想什么呢!

    天地良心,傅徴方才说的话可真的全是为了裴慎考虑,绝对没有想占他便宜的意思。

    少女的话清清楚楚的落入裴慎耳中。关于镜子,关于她提出的一个友善的建议。

    裴慎握着梳子的手一顿。少年似乎在一字一字地辨别少女刚刚所说的话。

    裴慎盯着面前模糊的铜镜,声音飘忽不定。

    “你…要帮我梳头?”

    为心爱的女子画眉贴花钿,为心仪的男子束发整衣冠,这是大雍…寻常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傅徴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的话中还是带着让人误会的歧义。“你…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自己来!我只是…我只是怕你看不见,容易梳不好…”

    罢了…

    少年在心里默默叹道。

    她总归是…

    “给。”他将梳子朝身后递了过去。

    傅徴看看面前的梳子,再看着身前做得端正,完全‘放轻松’等待自己替他梳头的少年。

    “你在紧张吗?”傅徴是典型的风波过后就要皮一皮的恶趣味爱好者。

    “没有。”裴慎没有好脸色给她。

    唔,如果少年的肩膀不那么僵硬的话,她会更相信。

    傅徴忽然问219。“统子,裴慎…这是裴慎吧?”

    她没认错人吧…

    219:“是的。百分之百,如假包换。”

    既然这样,她也没什么顾虑了。

    傅徴偷偷在少年背后吞了一口口水,手颤颤巍巍地伸到了少年的头上。

    她前脚才说了柳娇儿,现在…换成自己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嘛…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遇见的这些气运之子,头发发质一个个的,比她这个女孩子都要好。

    傅徴轻轻地将少年的头发抓拢,随后缓缓地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手中的头发顺滑黑亮,仿佛天上的织女以银河为线,精心纺织的锦缎,握在手里连一丁点的分叉都找不着。

    “喂!你是在…玩我的头发吗?”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的少年忽然出声。

    傅徴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得差点把好不容易拢齐握在手里的头发全都甩出去。

    “啊…啊…我没有。”

    傅徴在头发里穿梭的指尖立马退回它们原本该呆的地方。

    裴慎也没有拆穿少女明显可见的谎言,他催促道:“你快点吧。不是还要去打扫后山的那座老庙吗?趁着天亮,赶紧去。”

    傅徴:“我觉得,这真的不像裴慎。”

    裴慎怎么会这样对自己?

    他虽然时常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但是这次,自己好歹牺牲自我保全了他。他不对自己遭遇的事情报以同情也就算了,甚至少年的语气中,还带着努力隐藏的揶揄?!

    “他真的是裴慎…”219自从升级后,对气运之子的了解也逐步加深。

    他们直接脱离管理局的管理而存在…是有独立思维的角色。

    傅徴怀着猜疑,快速地给少年束好头发,没有再分心。

    “你真的非礼…柳娇儿了?”将发带绕紧后,傅徴将梳子放在了桌子上。

    裴慎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借着镜子看身后的少女。

    “我是哑巴,不是瞎子。”

    幸亏镜子模糊一片,傅徴看不见少年快要飞上天的白眼。

    “她手上的红痕是怎么来的?”难道是那女人自己找人抓的,那可真够狠的!

    裴慎抬手摸了摸少女给自己扎的高马尾。“我抓的。”

    他转身,像是有些不满意少女的‘手艺’,眉间隐隐浮现出一个‘川’字。

    “你给我扎的…太紧了。为什么不全部束起来?”他摇晃着脑袋,对于后面垂着一大把头发有些不适应。

    裴慎一直都是用银冠束发,就算扮成‘阿言’,他也是用发带将头发全部束起。

    他很少扎这样的高马尾,披散着头发的样子更是少见。

    傅徴摸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面前一脸别扭的少年。“高马尾就是要扎紧一点才有味道,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看啊!”

    她没有因为是自己亲手给裴慎梳的头发而说大话自夸。裴慎这个样子…确实新鲜。不像他平日那般稳重利落的俊美,反而有一种飞扬桀骜的帅气。

    “你等等!你前面的那句话,再说一遍。”傅徴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是她幻听了吗?

    裴慎忍住了自己总想去摸脑后马尾的欲望。“哪一句?”

    “你说‘太紧了’的前面一句。”

    “哦…’我抓的’。有什么问题?”将少女瞪大眼睛的模样纳入眼底,裴慎补充道:“我抓了她,但是我没有非礼她。”

    这点很重要。

    傅徴知道其中一定有故事,她一屁股坐在少年身边。

    “我可以,我有这个荣幸…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裴慎:“…”

    …

    “所以…头发也是你自己弄乱的?!”傅徴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担心啊忧虑啊全都喂了狗。

    裴慎拿出傅徴给自己画的那张清风寨草图,开始在上面增添新的线条。

    “我当时正在偷听,没想到被人发现了…逃跑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那个…她叫什么来着?”裴慎记不住人名字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没见长进。

    “柳娇儿。”

    “对,我就演了一出戏。你不是说她一直针对你。”裴慎怒气不争地看了少女一眼,接着说道。

    “我于是撞到她面前…她果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傅徴将事情在脑子里全部过了一遍,她终于反应过来。

    “好啊你!好你个裴慎!你早就知道我会替你揽下这些事情,是不是?然后你就看我一头撞进柳娇儿的陷阱里?!”

    她一直以为裴慎是最老实的一个人。但是现在看来,裴慎他一点也不!

    最老实的,只有她自己。

    少女似乎真的被气着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随着主人情绪的变化变得晶亮,焕发着灼灼的神采。

    裴慎挑眉,什么也没说。他将手中补充完的图纸推到少女面前。

    “你!这…这…”

    居然…几乎补齐了。

    原先像是三岁稚子胡乱所画的图纸现下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它由一张跳大神般的抽象草图变成了一张精细的建筑设计图纸。

    裴慎的手指落在山后的一条小路上。“这个地方的守卫,我没听明白…到时候,你可以让那位江公子去打探一下情况。”

    被面前的图纸所震惊,傅徴完全没了之前的不高兴。

    “行。只是…你身手如此敏捷,可是被舅舅都当面夸过的人。是谁?居然发现了你?”

    裴慎回想起那道似笑非笑的视线,他淡淡道:“一个山寨里的高手,不足为奇。”

    如果少女一定要和江岑安接触,那么便接触吧。

    裴慎想了这么多天,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他会在旁边看着。少女的交友自由,他没有权利去干涉。

    他只需要做到看好少女…不让面前之人陷入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