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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太子就撞撞跌跌、气喘吁吁的赶不上趟了,于是,丁乙将他负起,大步前行,也不比空身的时候更慢些。
李秀问蒋俊,要不要也负她一程?蒋俊摇头,“不必!我自己走得来!”
看情形,也确实“自己走得来”。
何天有些奇怪,他的印象中,太子的体格是很好的,尤其是第一次见面之时,太子指挥众小宦“骑马打虎”,活力充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怎么过了三年,个子更高了,几近成人了,反倒变的虚弱了?
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病瘦的样子?
就在此时,脸上有异——是雨点。
很快,豆大的雨点哩啪啦的落下,暗夜之中,在满布尘土的砖石地面上激起一片细雾,冲进鼻腔,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个雨,酝酿了大半天,终于要下起来了!
鞠室——教坊——景福殿——承光殿一线,愈来愈乱,愈来愈亮——灯火愈来愈多,但始终没人往北垣方向追来。
分兵之计,非常成功。
终于,断垣到了。
“内垣”坡度甚缓,“外垣”坡度虽陡,往下出溜就是了,雨势也还没真正变大,出宫比入宫容易多了。
一落地,江统、卫景即现身,一眼扫过,便晓得大功告成,亦无人员折损,不由大慰。
江统上前行礼,何天亦重点推荐,但太子……木无反应。
还没回到神儿来?
另一边厢,洛瑰、鹿会两个,赶紧从挂在马鞍上的行囊中取出油布皮套,将自己的弓严严实实套了起来——若雨势大了,弓弦泡了水,可就不大能用了。
丁乙也有动作,他打断垣下取出一杆长枪来,枪头还套了个虽然老旧、却颇精致的锦套,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可是件好物什!我打许昌宫武库里顺出来的,提前藏在了这里,嘿嘿!”
不奇怪,许昌宫虽为废宫,但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汉都,如果仔细打扫箱底,还是能找出不少好物件来的。
太子的骑术本来不错——打小就受训,没有哪个皇子的骑术是不好的;不过,看他这一路撞撞跌跌的样子,不敢叫他单人独骑,于是,江统、太子同骑——如此安排,何天还是有在太子面前替江统“加分”的意思。
蒋俊骑术有限,李秀、蒋俊同骑。
一共十二匹马。
带太子跑路的这一路,并未做一人双马之配置,一是这一路主要靠躲,而不是靠赛马;二来,何天、郭猗、太子、蒋俊、丁乙几个,多半没有骑一马、控一马的能力,马匹太多,反而累赘,多出三匹马,以备轮换或不时之需,足够了。
现下,江统、太子同骑,李秀、蒋俊同骑,等于说,又空出两匹马来。
于是,五匹空鞍马,鹿会、卫景打头,各另控一匹;何天、李秀-蒋俊、江统-太子、丁乙居中;洛瑰断后,另控一匹;邓简前后策应,另控一匹;还有一匹,归居中的李秀,她虽然带着一个人,但骑术精绝,另控一匹,不在话下。
虎口边,不能耽搁,套上油布雨衣,上马,上路。
照原定计划,先向西,再向南。
雨势一直很奇怪,雨点极大,打到身上生疼,近乎小冰雹的感觉了,但不甚密集。
天空中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却是愈来愈密。
时不时,几道闪电,东南西北,同时现身。
何天心说,怕是哪位道友要渡劫了?
倒是不必怕看不清路了,密集的闪电,简直就像探照灯似的。
特么的,雨不大,闪电却如此之多,若是追兵追了上来,可是不好走脱!
不过,后头一直没有追兵出现的迹象。
西行八、九里路,已接近颖阴县境了,正准备折而向南,雨势倏然变大了。
这一大,天便如裂开了一般,倾江倒海!
不过半刻钟,路上已如汪洋,放眼望去,一片迷蒙,天上虽然依旧闪电不断,但暗夜之中,不过数丈之外,一切便已不可辨了。
这个路,没法子再走下去了!
泥泞陷马脚不说,若遇到了洪水,就是个团灭的下场。
卫景过来,贴近了何天,也得扯着嗓子大喊:
“何侯!西向半里许,有一处废行宫,咱们先到那里避避雨罢!”
何天仔细一想,确有这样一处所在——来许昌的路上见过的;正要答话,震天撼地一声霹雳,何天身子一晃,险些摔下马来!
略透一口气,眼冒金星,手脚发麻,耳朵几乎聋了!
怎么回事?!
便觉身后有异,一回头,瞠目结舌——
不远处,一棵大树,正熊熊燃烧!
树旁地面上,瘫着二马一人——
是洛瑰!身上还冒着火!
何天大吼一声,一跃而下,一边跑,一边已解下了身上的雨衣,冲过去,照着洛瑰的身子,猛力扑打。
但他忘了,油布雨衣以桐油涂抹织物制成,扑打的两下,也烧了起来!
何天破口大骂,一把将雨衣远远扔开,随即做出了一个任人也想不到的动作——合身扑到洛瑰身上,就用自己湿透的身体,去滚压洛瑰身上的火焰!
滚的两滚,背上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扔到一边——动手的是邓简。
洛瑰身上尚有余火,邓简拖起洛瑰,在泥水里滚了两滚,火头终于熄灭了。
鹿会在队伍的最前头,此时才抢了过来,抱住洛瑰的身体,放声大哭。
邓简翻一翻洛瑰的眼皮,捏一捏脉门,再检查了被火之处,对鹿会大吼:
“死不了!也没真烧着!烧着的是外头的衣裳!只是震晕了罢了!过一刻钟半刻钟的,也就他阿母的醒过来了!”
鹿会放下洛瑰,扑到何天跟前,一边大哭,一边连连叩首,起伏之间,泥水飞溅。
何天只觉左臂一紧,转过头,抓住他手臂的,是李秀。
玉颊上溪流纵横,不晓得是泪水还是雨水?
蒋俊独自骑在马上,默默的看着何天。
独自骑在马上的,还有太子——江统也抢了过来,只大声说了一句,“云鹤!你!唉!”便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何天摇摇头,对卫景喊道,“卫令,就如你说,咱们先过废行宫,避避雨罢!”
隐约有呜咽声——是太子。
不过,没有人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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