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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恢弘庄严,激昂动听,瞬间就牢牢抓住了戈培尔的神经。而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是,方彦虔诚唱诵的歌词仿佛使乐曲拥有了灵魂,将旋律中那份赞美崇拜的情感恣意扩散到听众意识的每一寸角落里。仅过了片刻,戈培尔的内心就在这强烈的情绪冲击下砰砰共振起来,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当旋律节节攀升,并最终在最高点轰然迸炸开时,他情不自禁地跟随喊出了希特勒万岁的歌词;一时间满腔激情宛若长河倾泻,酣畅淋漓,并最终化为了眼角喜悦幸福的泪滴。
两分半钟的音乐很快迎来了结尾。戈培尔一动不动站在留声机前,微微泛红的眼眸仿佛正在经历剧烈的心潮起伏,不知过了多久,他目光中才重新散发出点点神采,宛如大梦初醒一般。看着面前轩逸清俊的青年,戈培尔眼神再不复之前的隐含委蛇,他无比激动地紧紧握住了方彦的手,神情间满是澎湃的热情。
“布罗姆将军,我就知道您是元首最最忠诚和坚定的追随者!”戈培尔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手上巨大的力道完全不像是一个1米65的干瘦小个子所能具备。方彦被他握得双手微微发疼,但为了能取得更加理想的欺骗效果,因此不仅没有使力挣开,反而还露出了一脸感慨与愧疚的神色。
方彦叹了口气,道:“过去我一直对元首的天才没有完全笃信,认为他就算再光芒璀璨,也总会有人力时尽的边界。然而今天西线战役的胜利才使我彻底醒悟,原来他真的是上帝派遣到人间的神明。因为只有神的力量,才能使德意志在短短7年里有了今天的局面。”
“您能够认识到这点,就永远不会晚。”戈培尔神色仍然激动,言语变得前所未有的真诚恳切。作为在国社党执政之前就从事宣传工作的专业人士,戈培尔对音乐这种媒介的鉴赏能力无疑是远超常人的,此番听过一遍之后,戈培尔立即就能断定这首歌曲必是方彦所作,而且是在后者充满了对希特勒的崇拜与讴歌中情感迸发的产物。若非如此,这段别具风格的壮丽音乐根本不可能面世!
“事实上,我目前正在为一部正在制作的西线战役纪录片寻找主题曲。我准备选择您的这首音乐,还请您务必不要拒绝。”戈培尔一双眼眸灼灼地盯着方彦,郑重开口道。
随着内心沸腾情绪的逐渐冷却,思维敏捷的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首曲子所蕴含的巨大宣传价值。尤其是曲中蕴含的对希特勒的无限尊崇与热爱,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无论再怎么推崇渲染都不为过。因为这是一曲将艺术与国社党完美结合的产物,较以往的任何宣传手段都要更令德国民众所接受!
面对戈培尔的请求,方彦自是在“惊喜”中欣然应允。到目前为止,戈培尔的反应都在方彦的预料当中,这首乐曲已经被他青睐看中,传遍德国指日可待。而等到这股势头被制造掀卷起来之后,便宜叔叔瓦&尔特再顺势提出“希特勒思想”就是水到渠成了。届时不管戈培尔是什么态度,他都必须要开动宣传机器全力配合,而他本人也将由此被裹挟到瓦&尔特的战车上、与后者绑在一块。
“博士先生,我可不是想要坑您才算计您这次的。等到几年之后,说不定您还会庆幸今天做出的决定……”看着欣喜不已的戈培尔,方彦内心嘿然低语道。今天自己此行,除了兜售这曲宣传音乐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是要把对方拉拢成为布罗姆家族的盟友,以便在今后彻底稳固住便宜叔叔和自己的权力地位。
通过这次持续发酵的瓦&尔特失势危机,方彦深刻意识到了拥有一个强力政治盟友的重要性。倘若戈培尔从希特勒有意削去瓦&尔特职权的想法之初,就从侧面维护劝谏的话,那么即便不能阻止元首,也有极大几率将雷霆风暴转变为和风细雨,以更加平和温柔的方式完成权力的重新搭建。
譬如,把涉及军事层面的装备生产和设施修建从经济部的管辖中剥离出来,另派专人进行负责;或者重新界定“四年经济计划”在战争时期的权限范围,以便做出令各方山头都能接受的权衡妥协。哪里像现在,方彦身为一个海军将领,还要为自己叔叔的政治生涯劳心伤神,疲于奔命。更重要的是,像“希特勒思想”这种需要依赖生态环境才能见效的招式只能出一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局面方彦也将回天乏术。
而在国社党的几名核心要员中,戈培尔无疑是最合适的盟友。首先他主管的宣传部与瓦&尔特不存在直接利益冲突,其次戈培尔对权力并没有如其他同僚们的那般热衷追求;相反的,在海德堡大学获得哲学博士的早年经历,使得戈培尔拥有一种文人般的性格精神,对个人爱好的热衷更甚于大权在握。
正因如此,戈培尔才会对自己7年都不曾变过的宣传部长职务毫无怨怼,即便是在法郎克、瓦&尔特、里宾特洛甫等人都成为了部长的今天,内心仍平衡如昨。如此心性显然能使方彦感到放心,不至于像面对其他人那般处处勾斗提防。
最后,戈培尔工作勤勉又能力出众,再加上身为元老的资格,使得他无论在党内还是希特勒面前都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足以能给予便宜叔叔瓦&尔特充分的帮助。在这点上,现在的副元首赫斯就要差远了。
由于缺乏足够的才能与个人魅力,同样不喜争权的赫斯反而成了碌碌无为的代名词,即便希特勒在10个月前才钦定他当自己的继承者,党内高层许多人依然对他不予看重。尤其是在今天,随着德国闪电般征服欧洲,以国防军为首的众多山头的势力纷纷急剧膨胀,包括里宾特洛甫、法郎克、甚至是希姆莱都开始在政坛上积极表演,纵横捭阖,其光芒早已将管理国社党的赫斯完全盖过。
时至今日,即使希特勒真的出了意外,赫斯也极有可能无法顺利接班——无论军队、中央部长、工业巨头,都对赫斯缺乏基本的认同。饶是方彦与赫斯私交良好,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选他作为臂助。
诚然,没什么权力野心的戈培尔没有理由要为瓦&尔特去蹚浑水,冲锋陷阵,但只要他上了贼船,再想跳下来撇清关系可就难了。因为无论希特勒颂歌还是希特勒思想,其所蕴含的巨大能量都将成为双方政治关系的结合剂。这种向心效果是自然产生且不可逆,除非戈培尔对权力一点都不留恋,矢志要结庐隐居才能脱身避免。而对于这点,拥有后世见闻的方彦显然充满信心。
戈培尔显然没有想到方彦这位青年将领会有这么深重复杂的心思。事实上,即便他对方彦保留了充分的警惕,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的预料到方彦还给他准备了一套更夸张的组合拳在后面。眼见对方答应下来,心中振奋的戈培尔决心趁热打铁,再度说道:“布罗姆将军,不知您是否有意再为党的宣传工作出一份力?现在国内民众只知道您是雷德尔元帅一手栽培,却都忽略了党和元首在您身上的烙印,这显然是不符合事实情况的,我早就想把这一现象修正过来了。”
方彦展颜笑了笑,语气平和又隐含骄傲地开口:“尊敬的阁下,目前在整个党组织里,真正能使我由衷崇拜和敬仰的人,只有伟大的元首。而除了您和寥寥几位阁下之外,党的高层中有太多庸碌愚蠢的家伙,根本不值得我为那些人组成的机构称颂表功。因此,请原谅我无法满足您的这一要求。至于对元首的崇敬,我想刚才的那首颂歌,已经足够表达我的全部心声了。”
戈培尔目光震愕地盯着方彦,似是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番惊人之言。在希特勒取得政权已有7年半的今天,任何对党的谴责抨击早已完全绝迹——凡是敢于这么做的人,此时不是逃往国外,就是被盖世太保抓进了集中营。然而现在,这名青年竟是一记地图炮甩在了他脸上,直指国社党内除了少数精英外就全是一群酒囊饭袋,连带整个组织都丝毫看不上眼。诚然,戈培尔由于自身的高学历,心里也有许多瞧不起的粗鄙同僚,但却从来都没有对自己所处的党抱有过任何轻蔑!
看着一脸平静的青年将领,戈培尔面色青白不定,但最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犀利的目光又渐渐变得平和下来。沉默半晌,戈培尔忽地露出一个笑容,道:“既然您不愿意,那我也不继续坚持了。我只希望您能永远保持对元首的忠诚和信仰,因为这是一切的根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