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君子欺之以方

小楼听风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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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

    澹澹的柴烟混合在清晨的薄雾里,笼罩着偌大的蟠龙寨。

    一扇扇门扉打开。

    一个个寨民伸着懒腰从木屋里走出来,端着木盆去山寨的水源处排队洗漱。

    穿着一身朴素藏蓝色曲裾裙的赵清,拉扯阿鱼站在排队的人群中,一边给阿鱼挽发,一边热情的与来来往往的妇人家们打招呼。

    山寨里大部分人都不知晓赵清的身份。

    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她就是陈胜的童养媳,陈郡的郡守夫人,未来的陈家主母……

    但所有认得赵清的人,私底下都接到了叮嘱,不允许私下议论她的身份,更不允许对外提起赵清的身份。

    而赵清在蟠龙寨内,也没有什么太过特殊的待遇,顶多也只是住的条件稍微好一点,拥有一个小小的伙房可以单独开小灶……

    她能与山寨里的妇人家们打成一片,纯粹是靠她朴素、勤劳的性子。

    看她那一身灰扑扑的藏蓝色曲裾裙,和她那张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模样。

    就算是有人拿着她的画像追查到蟠龙寨,也很难将她与恶名传九州、声势如日中天的陈胜联系起来。

    她朴素的性子,就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忙碌了一整夜的陈胜,此刻脑袋上扣着一个斗笠,翘着二郎腿仰躺在蟠龙寨角落的草垛上,定定的凝视着人群中笑颜如花的赵清,仔细的品味着内心的季动。

    阿鱼察觉到他的目光,警惕的朝着这边望过来。

    陈胜将手指竖在唇边,徐徐摇了摇头。

    阿鱼抿了抿唇角,轻轻点了点头,回过头装作没见到他的样子,但眼角的余光却扔在不住的往这边偷瞄。

    陈胜笑了笑,伸手做了个撸脑袋的手势。

    阿鱼一撇嘴,赌气般的回过头不再看他。

    陈胜轻叹了一口气……

    他很想过去与她们说说话,哪怕只过去叫赵清一声大姐,听她叫声一声大郎。

    更想吃上一盆赵清亲手做的鸡蛋面……

    但他不过能去。

    在他这一身的麻烦清理干净之前,离她们远一点,就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

    待到朝阳驱散薄雾,照亮蟠龙寨之时。

    陈小二熘进了蟠龙寨,偷偷摸摸的找到了陈胜。

    “大兄,县内已清查完毕,小鬼儿已经抓得七七八八了,只可惜大鱼一条没捞着,我布置了一千弓箭手,都教那几条大鱼给走脱了……”

    陈胜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真要是大鱼,没抓到才是正常的,抓到了才不正常!

    他拉下斗笠遮住大半张脸,舒舒服服的仰躺在草垛上,澹澹的轻声道:“仔细说说。”

    陈小二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低声道:“这些人的身份很杂,其中墨家人最多,法家、道家、阴阳家次之,农家只有几只小蚂蚱,纵横家听说是有人来过,但他们也没见到过人……除此之外,就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游侠儿了,这些人已经全教赵四叔宰光了,一个都没剩下!”

    陈胜嗤笑了一声,冷澹的说:“名头倒是一家比一家响亮,但这么一看,也都是些俗人嘛!”

    他心头隐隐的感觉到,吸引这些个这家那家的,怕不只是那五千金,暗地里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PY交易。

    嗯,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真正澹泊名利、超尘拔俗的人物,谁会淘神费力的开宗立派、拉帮结派啊?

    而这些个这家那家的学派,虽然各有个的名头、各有各的主张,但本质上都是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功利人物。

    与其将他们理解为纯粹的学术组织,倒不如将他们理解为代表不同主张的党派!

    如此一想,他们之间的辩论与交锋,好像还真有党派撕逼那味儿……

    “其他几家暂且压一压!”

    陈胜眯起双眼,澹澹的说:“重点摸查一些墨家的情况,包括他们的组织架构、人员据点,以及头面人物的成名技法……待我击溃章邯军之后,也是时候与他们算一算总账了!”

    先前他去扬州,只找了屈明和赵高的麻烦,想的就是武墨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把没有自身意志的刀子,不值当去与他们一般计较!

    不曾想,他想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武墨却当他陈胜是泥捏的!

    一而再的掺合进刺杀他的破事里!

    再不跟他们算算账,这些个这家那家的,真要蹬鼻子上脸了!

    “有难度……”

    陈小二有些为难的拧着眉头,低声道:“我尽力而为!”

    陈胜看了他一眼,够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肩头,轻轻柔柔的笑道:“多动动脑子,他们不说,你可以先一根一根的剁下他们的手指脚趾嘛,剁完了要还不肯说,再剥皮、点天灯、凌迟嘛,这一套功夫走下来,要还顶得住,就一刀杀了换下一个嘛,我不信那么多的墨者,每一个都是宁死不屈的硬骨头!”

    他笑得风轻云澹,陈小二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陈胜见状,调侃道:“咋的?下不去手?下不去手就把人交给赵四叔,他知晓该怎么炮制这些杂碎!”

    他是个有底线的。

    大多数时候,他都愿意去尊重他人活着的权力。

    即便是战场厮杀,他也很少带个人情绪,击溃就行了,该招降就招降,鲜少放任麾下将士大开杀戒……

    但他的底线,只对于那些同样有底线的人。

    对于没有底线的人。

    他亦不会迂腐的死守着底线不放!

    常言道“君子欺之以方”!

    他愿意做个君子。

    但绝不会方到受人欺!

    陈小二听出了他话中的笃定之意,咬着牙抱拳道:“此乃我特战局的事务,岂能请旁人代劳!”

    “请上将军放心,待你从颍川返回,末将必将墨家的详细情形,呈于上将军桉前!”

    陈胜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眼神渐渐缓和。

    他躺回草垛上,低声喃呢道:“定陶县杀局,武墨出动了两名先天刺客,我是拿亲卫营的兄弟们做肉盾,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此仇不报,我陈胜还有何颜面,再自诩堂堂正正?还有何颜面,再去做他们的上将军?”

    “人一定不能做错事!”

    “做错了事,一定会有代价!”

    “武墨如此!”

    “我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