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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7年4月2日,建业,造船场。
一艘被命名为“希望1号”的两百吨左右的小型桨帆船在几艘拖船的拉拽下,缓缓地驶出了船台,当它整个船身进入水中的时候,船台四周的工部官员,水师军官,以及众多船匠,均屏住了呼吸,目光全部聚集在这艘刚刚建造下水的小型桨帆船。
按理说,建业造船场自建立十年来,大小船只也造了不下五六十艘,甚至还建造过几艘千吨级的专业移民船和一艘战列舰,根本无需如此看重这艘两百多吨的小型桨帆船。
盖因,这艘船采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建造工艺,船壳虽然依旧使用大量木材,但其主要龙骨和肋架全部采用了钢铁,即18世纪晚期才出现的“铁肋木壳船”结构。
虽然汉洲据有威远岛(新几内亚岛)以及帝汶岛大半,不缺造船木材,但考虑到以后要建造更大型制规模的船只,木头材质尺寸都是有限的,仍旧需要将所需木材进行搭接延长。比如要想造一艘30多米的木质帆船,其底部龙骨可能要分成7、8段来搭接,但木材搭接的强度毕竟不高,影响船只的坚固性和耐用性。
另外一个问题是,船只必须考虑载货物、人员容积问题。如果用木质骨架,因为木材密度小,同等强度下会占用很大的内部空间,导致船舱容积变小,那么营运经济性就低。
但是,若能将钢铁作为船只的骨架,则能避免这些问题的存在。当然,铁质骨架长度也是有限的,但铁质骨架可以通过铆接,强度受损较小,可以实现贯通全船的连续结构。同时,换铁骨后,还能可减少骨架,以有效增强船只的载运容积,最大限度地提升船只的创造财富能力。
“希望1号”完全进入了水中后,非常平稳地漂浮在水上,然后在船上桨手地划动下,慢慢地朝港湾驶去。待行驶了数百米后,船帆陆续升起,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几刻钟后,在众人眼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帆影。
“王上,此船试航成功!”工部尚书孙维迎兴奋地说道:“以钢铁为肋,木材为壳,此法果然能行!”
“说试航成功,尚且为时过早。”齐天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待它行驶数月,并能安然返航,并证明各项运行数据优于旧型船只,这才能说此船试制成功。”
“王上,若是此法造船可行,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以后可以建造型制更大,威力更强的战列舰?”齐大江也是一脸兴奋。
“即使没有这种铁肋木壳构造船型,我们就算使用现有的木材也能建造出型制更大,威力更强的战列舰。”齐天说道:“这种结构的船只,应该要比纯木材造的船只,可能会稍显坚固耐用。另外,建造速度也会快一点。”
“既然铁肋木壳船可行,那我们能不能建造全为钢铁的战舰?”齐大江问道。
“理论上应该可以。”齐天想了想,然后说道:“但铁甲战舰本身吨位较大,估计使用风帆驱动的话,可能速度会慢一点。另外,我们目前的钢铁产量还不多,可经不起这般使用。而且,锻铁技术还无法达到铁甲战舰的那种防护装甲需求。”
后世已经通过实践证明,铁壳船在作为民用船只使用时,安全性更好,在遭遇风暴时要比木壳船更坚固。但由于目前的钢铁工业还没有经历根本性的技术革命,生产锻铁主要依靠搅炼法,因此这种材料并不算便宜,产量也不是很大。
“若是能建造几艘全钢铁战舰,那么,在面对敌船时,岂不是就能成为无敌的存在了!”孙维迎喃喃地说道。
“在以后的海战当中,钢铁战舰是不可能变成无敌的存在。充其量,在双方交战的时候,能比较抗打击一点罢了。”齐天摇头说道。
实际上,以现有技术,建造铁壳船虽然可行,但那层薄薄的没有内衬的锻铁外壳防御力并不强,远不能和铁甲舰厚厚的锻铁装甲带相比。而且锻铁虽然比橡木硬,在面对榴弹时更坚固,但是锻铁较脆,缺乏木材的韧性,在面对大口径滑膛炮发射的实心弹时只会比橡木船壳更脆弱。
犹记得19世纪上半叶,英法等国的海军进一步简化舰炮口径,战舰大多装备了例如32磅炮这种级别的重炮,甚至还有9英寸、11英寸口径的达尔格伦炮这样的巨炮,铁壳军舰在战场上的生存性更加堪忧。因此在19世纪的大部分时间,木壳军舰依然大行其道。为了综合木材和锻铁的优点,19世纪60年代开始,甚至还一度流行起了铁肋木壳船。
观看了汉洲第一艘试验性质的铁肋木壳船下水后,众人又来到另一个维修船坞,查看此间一艘战舰船底覆盖铜皮的进展情况。
众所周知,船只出海一段时间后,船底会附着各种海洋生物,造成船底粗糙,阻力大增。所以入坞刮船底是很多海船都要经历的。而在木制船舶时代,船蛆更是腐蚀船体,大大减少船舶寿命。
后世,英国人找到了船底覆铜皮的方法,铜催化发生的芬顿反应产生超氧化物等活性氧化物质,杀死附着的海洋生物,去除难降解有机污染物。不过,覆铜皮是不能使用铁钉钉在船底,否则,会形成铜-铁原电池迅速消耗二者,要使用铜-锌合金钉。“铜”皮的材料实际是铜和锌的合金,铜锌比例大概为3:2。覆铜皮工艺造价比较高昂,可达全舰造价的十分之一,不过,该工艺至19世纪末仍有使用。
建业造船场给船底覆盖铜皮的试验,是从两年前开始的。先是拿几艘近海渔船试手,随后又将几艘往来本土东部的运输船的船底覆盖铜皮,经过一年多的验证,确实认为此法可行,覆盖了铜皮的船只底部,各种海洋浮游生物大为减少,极大的提高了船只的运行和使用效率。
如今,数艘专业战舰驶入建业造船场,除了对其进行局部改装和升级外,还将对战舰的船底覆盖铜皮,以提升战舰的使用寿命和行驶速度。
“这得费多少铜呀!”齐大江看到数十名工匠,把一块块压展轻薄的铜皮贴在船底,然后用合金钉固定在船壳上,整个船底泛着幽暗的紫红色,“俺怎么感觉是在拿无数的银钱贴在船底,若是让一些海盗晓得俺们战舰船底有大量的铜皮,也不知道会不会冒死过来抢俺们一把。”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铜和金银一眼,是代表着钱,因而,在齐大江看来,将铜皮覆盖在船底,就无异于是将大量银钱粘贴在船上。
“没关系,我们现在有铜,而且还有很多。”齐天笑道:“威远岛(新几内亚岛)那边在金华城(今巴布亚新几内亚莱城市)东北数百里地方发现一个小岛,上面有一座巨大铜矿,还是露天的。更为难得的是,还靠近海边,开采、运输,极为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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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所说的那个铜矿,位于后世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利希尔岛上(新爱尔兰岛的东北方),是金华城在捕捉附近海岛土著水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两艘桨帆船顺着几个土著驾驶的独木舟追到岛上,凭借火枪和刀剑,干脆利落地端掉海边那个土著部落。
捕获土人时,发现他们身上均佩戴着金灿灿的饰品,而且还在部落营地里存有许多紫红色和金黄色的矿石。
抢掠完了土著,金华城的乡兵们又将土著部落营地中的几种矿石也带了回去。果然,经过几个探矿专家的鉴定,这几种矿石竟然是铜矿和金矿。随即,金华城的指挥立即将此发现报告给威远总管,请求派遣相应工匠和苦力,对这个小岛上的铜金伴生矿进行开发和挖掘。
作为汉洲海外最大的领地,威远岛总管区每年的移民份额却非常有限,仅有三千五百人,七八年过去了,偌大一个岛屿,只在沿海占据了十几个据点,人口规模还不到两万人。若是要开发一个偏僻小岛上的铜金伴生矿,依靠自身是无法做到的。
随后,威远总管便将此发现又报告给内阁,请求对该矿进行开发。
正在为缺乏铜矿而苦恼不已的工业部门,闻知在威远岛总管区居然有一座大型的露天铜金矿,顿时喜上眉梢,要求移民部和军部调集土人苦力和部分武装人员,前往这个小岛,对该矿进行开发。
4月18日,三艘小型桨帆船缓缓地驶入了这座被命名为金岛的小岛岸边,五十多个原清军汉军士卒横眉冷目地将船上的土人一一赶下水,然后紧随其后,蹚着齐腰深的海水,往岸上而来。
董光宝奋力地爬上岸来,大口地喘着粗气,但手里的刀却紧紧的握着,眼睛盯着前面那群土人。该死的土猴子,一个个精干瘦小的,居然比大爷我还耐水性,坐了这么许久的船,瞧着跟没事似的。转头再看看一起过来的原清军汉军弟兄,几乎都跟自己一般,都是腿脚酥软,或歪倒在岸边上,或扶着腰大口吐着酸水。
好在那些土人比较温顺,只是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没有试图逃跑,更没有攻击他们这些护卫的意图。
董光宝赶紧将身边的十几个弟兄召集在一起,持着兵刃,排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然后等待船上的水手们用小船将众人所需物资运上岸来。
“我说你们这些人,都在俺们这里待了大半年了,这船也坐了不少时间,怎么的还没适应?瞧着一个个全都变成了软脚虾!”郭全从小船上一步跨了下来,看着这些脸色发白的原清军汉军,不由戏谑地说道。
“回郭爷的话,我们来你们齐国之前,就从未见过海,就更不用说坐船。”董光宝讨好地说道:“你是不知道,去年从登莱上船,一路往这里来,小的我差点将肚子里的苦胆都吐出来了。唉,那份罪哟,我是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跟我一起上船的兄弟,路上就死了三四个,全都扔到海里喂鱼了。”
“倒是你小子命大呀!”郭全鄙夷地看着他,“就凭你们以前在大明造的孽,将你们一刀宰了都算是便宜了!”
“是是是……”董光宝点着头陪着笑说道:“郭爷说的是。我等以前是罪孽深重,幸得你们齐国大爷们网开一面,饶我等不死,来这荒僻之地以赎其罪。”
“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紧干活吧。”郭全指了指岸边的几艘小船,“让那些土人先将船上的东西卸下来,那可是你们未来半个月的补给,可要好生保管。”
“东西卸下来后,你们就要走了吗?”
“不走的话,难道还留下来陪你们?”郭全看了看这处曾经土著部落的营地,随后伸手指着前方一座山岭,说道:“你们这一个月,必须要将此地的营地建好。另外,还要修一条路通到那处山岭之处。可不要在此偷懒,否则的话,让金华城的指挥大人晓得你们未能按进度完成工作,可是会狠狠地处罚你们。”
“还有,不要以为我们没有派人在此看管你们,就觉得自由了。这个岛上蛇虫猛兽不少,还有许多吃人的生番,莫要打算逃入岛中密林深处,到时候,你们可能会死得连渣都不剩!”
董光宝闻言,不由看向远处浓密的森林深处,连连点头,郑重地说道:“郭爷,你放心。我们这五十来个兄弟肯定会一直守在此处,并督促土人如期完成大人们交办的事务。再者说了,在这蛮荒地带,若离了你们,如何能独自存活?我们断然不会跑到深山老林中去做野人。”
次日天明,郭全等一行三艘桨帆船依次离开金岛,向南行驶,返回金华。
“把总大人,这齐国人就这么将我们丢在这里了?”一名汉军士卒眼巴巴地看着三艘桨帆船逐渐消失在大海深处,面带忧虑地朝董光宝问道。
“那可不?”董光宝苦笑一声,“咱们在这里属于打前站的,在这个荒僻的小岛上,先建一个营地。估计,个把月后,他们还会带些人过来的。”
“他们就不怕咱们卷了东西躲到密林中去?”
“你特么的傻呀!真以为进了林子,就可以寻到吃的?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毒虫猛兽,就将咱们吞得连渣都剩不了。”董光宝嗤笑道:“再说了,你想跑到林子里,老孔他们那帮人未必会跟着去。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带着齐国的军人进山林来捉我们。”
“那咱们只有一辈子在此地苦熬了……”
“那也不尽然。”董光宝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伸手指着那些正在整理营地的土人,“瞧见那些野猴子没?我发现,在这齐国,除了正经的齐国人,还有许多土人蛮夷。相较于他们,齐国人似乎更新任咱们这些被俘虏而来的降军。”
“为啥?”
“因为,我们都是汉人。”董光宝得意地说道:“咱们以后呀,最不济也可以成为齐国的汉八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