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五章 城市化进程

重庆老Q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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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1年4月10日,建业。

    杨安农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端着夜壶朝茅厕走去。这一片由木板、帆布、夯土临时搭建的棚户区,居住的人群主要是像他这种从外地来建业城打工的年轻人,为了能给自己多赚取一点老婆本,或者圆一个城市梦,不惜背井离乡,进入一家家工厂辛苦谋生。

    快到茅厕时,杨安农已经彻底清醒了,他一边走着,一边偷瞧那些穿着碎花睡裙的当地妇人,跟他一样端着夜壶或提着污水桶,去茅厕倾倒污秽物。

    在这个时期,大多数女性一天的工作都是从倾倒和清洗前一天晚上的夜壶或粪桶开始的,而大多数家庭中的男人则可幸运的从这些脏活里脱身。

    夜壶大多是由陶制成,内外侧都上过釉,它们的外表既可以朴素实用的,也可以勾画上漂亮花纹的。一些夜壶内侧还具有喜剧效果——正对着排泄物的地方,甚至还画有动物或者人。

    夜壶是最基本的家用器皿之一,即使最为拮据的家庭也会想办法获得它。也许某个人没有床,不得不睡在破布上,但他的身边也会放上某种样式的夜壶。在没有电灯之前,想摸黑走出房间,靠着星光穿过一段远路,再找到茅厕,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若是一不留心,栽进茅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对于老人、小孩和身体欠佳的人来说,这就尤为危险。

    对于家中人口较多的家庭而言,准备一个大污水桶就成为非常必要,因为将几个夜壶里的排泄物统一倒进污水桶,可以免去一番折腾。

    简单洗漱一番,已是清晨六点半了,距离工厂上工的时间,已不足半个小时。杨安农将屋门锁上后,匆匆朝不远处的工厂走去,顺便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根粗大的油条,喝了一碗豆汁,将空了一夜的肚子又重新填饱。

    郊区的菜农和果农已经陆陆续续挑着担子,开始于街边叫卖,光顾的客人,一般都是家庭中的妇人,蹲在路边,仔细挑拣着蔬菜,同时不忘跟菜农进行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

    几个值了夜班的警察,神情颓废,掂着警棍,拖着沉重的脚步,朝警察官署缓缓走去。二十多天前,发生在开元的土人苦力暴动已经彻底平息了。不过,建业府各地的官人担心会有漏网之鱼悄悄潜入城中,然后丧心病狂地搞破坏。因而,城里的警察和宪兵仍旧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是在夜晚,更是通宵值守、四下巡逻,守护城市的安全。

    至于城外,则是那些陆军官兵的防守职责,他们骑着马,于乡村、牧场、荒野纵横奔驰,扫荡那些土人可能藏匿的任何地方。

    当然,这些纷杂的“琐事”,对杨安农这个普通小民而言,丝毫没有任何影响。相较于土人苦力遭遇到的种种不幸,他更关注工厂里东家什么时候可以给他多加几角钱薪水,生产过程中,管事不要太过严苛,少责骂他们几句,中午和下午休息时间最好能多延长一点,最不济,提供的午餐和晚餐,能多些肉和油水。

    来到建业城已经快两年了,杨安农是愈发喜欢城市里的一切,喧嚣的人群,一栋栋整齐漂亮的楼房,充裕的物资供应,以及乡下很少见的美丽少女。

    尽管工厂里的活计非常辛苦,甚至有时候会工作14-15个小时,以至于他回到租住的小屋,除了想睡觉,丝毫不做他想。但他每个月会从工厂里领到八块五角钱的薪水,比刚来时,足足提高了三块钱。

    他现在除去各种日常开支,每个月多少都能存3-5块钱,一年下来,就可以攒下近四五十块。他私下里算了算,若是像这样工作五六年,再加上薪水的增加,说不定就能存下两三百块,那时就可以在建业卖一套小房子,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了。

    当然,最好再能娶一个城里的漂亮媳妇,跟她生五六个孩子,享受和和美美的幸福生活。

    “安农,你走神了!”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杨安农的肩膀,话语中带着提醒的口吻,“难道你忘记了?几个月前,同样也有一个走神的小伙子,他的三根手指可是被机器非常干脆利落地切断了。”

    “……多谢了。”杨安农偷眼瞧了瞧正在四处巡视的工厂管事,然后低声对旁边的张小山说道。

    杨安农所在的工厂主要是生产五金工具和铁钉,厂房里全都是蒸汽驱动的大机器。同样的,这些机器在设计之初,几乎没有做任何安全防护,一不留神,就会非常容易发生伤害事故。

    提醒他勿要走神的张小山是一名归化夷人的后代,除长了一副跟汉人截然不同的面孔外,从语言、思想,到日常行为已经跟普通国民几无二致。他的父亲是一名德意志地区的萨克森人,二十多年前受荷兰东印度公司招募,万里迢迢地来到东方谋生。

    服务期结束后,张小山的父亲丝毫不做任何犹豫,立即转投齐国,成为一名商船水手。然而,在张小山四岁时,不幸遭遇沉船,葬身大海。

    张小山的安南母亲凭借着船东给予的一笔赔偿,艰难地将他们几个兄弟姐妹拉扯大。然而,厄运仿佛一直在伴随着这个家庭。他的哥哥为了赚取更多的薪水,继续了他父亲的水手职业,但还未过一年的水手实习期,便又遭遇了沉船事故,葬身于波涛汹涌的南印度洋海域。

    他的母亲悲痛之际,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为此,张小山不得不在他十四岁时,就进入工厂,以养活下面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经过多年的经验积累,他已成为这家五金工厂中的一名初级工匠,每月能拿到十一块钱的高薪。再加上在建业城中,有一套父母留下的三居室的住宅,小日子过得可比杨安农要舒适惬意得多。

    随着齐国工商业的急速扩张,城市数量和规模开始不断扩大,成为工商业活动的中心。工商业活动需要大量的非农业劳动力,因此城市中非农业劳动力的数量也随之增加。

    而齐国农业技术革命的展开,各种先进农业机具的发明和创造,也相应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同时也使得农业中的劳动力得以释放。这些劳动力逐渐向城市中转移,参与非农业劳动,进一步推动了城市化与非农化的发展。

    当然,这个时期齐国的非农业部门的发展也是城市化与非农化的原因之一。随着工商业的繁荣和农业技术的改进,齐国的工业和服务业也得到了快速的发展。这些工业和服务业主要集中在城市中,因此城市化进程开始加速、非农业劳动力得以快速增加。

    齐国的经济高速发展是城市化的重要动力。商业和工业活动迅速增长,为城市化和非农化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

    另外,由于齐国的交通网络逐渐完善,城市之间的联系日益密切,各个城市的商业活动也开始相互依存。在这种情况下,城市的规模和数量的增加成为了不可避免的趋势。

    整个建业府是齐国工商业最为发达的地区,自然也聚集了更多的城市人口。根据刚刚完成的人口普查统计,整个建业府户册人口规模已达五十三万余,而建业城的户册人口为十六万三千余,若是加上大量进城务工人员和其他非户册人口,城市人口很可能会超过二十万以上。

    建业城附近的黑山、新淮安、开元等几个城市的人口规模也都突破三万人,形成了以建业为核心的齐国北方工业城市群,整个城市化率也达到50%以上,远超齐国其他府县地区。

    城市的发展和扩大,带来了巨大的聚集效益,为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利的外部条件。针对于此,一些研究经济问题的学者曾这样评价建业:“这样的城市是一个非常特别和重要的东西,这种大规模的集中——二十万人聚集在一个地方,将会使这二十万人的力量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数十上百倍以上,形成强大的聚合经济效益。”

    随着齐国工业革命的不断深入和发展,复杂的工艺取代了原来简单的操作,它对于工人的文化水平和专业技能的要求越来越高,没有文化的人在就业竞争中处于绝对劣势地位,这就迫使人们必须学习文化知识,掌握工作技能,以提高自身素质,而城市人口的集中也为开办学校或其它文化教育事业提供了有利条件。

    工人学习文化知识多是在各种专业技能学校,据统计,在建业的技能学校读书的人数在二十年前只有三千五百多人,而到汉兴十年(1680年)年则上升到三万人。这些专业技工学校,传授简单的数理化知识,培训工人适应工业革命中机器大生产的需要。

    工业生产的发展,社会的不断进步,对大学堂的存在和进一步发展提供了非常合适的土壤和空间。除了最早成立的天工学院、建业大学、建业政经大学、建业师范大学等寥寥几个高校外,又陆续增加了北方工业大学、建业皇家理工学院等一批新型的大学和中等学校。这些新出现的理工科大学将使用技术教育放在首位,其风格与传统学院迥然不同。新型大学的出现,对于推动科学技术的进步起了重大的积极促进作用。

    快速发展的城市化,使一些年轻一代国民开始脱离乡村生活和农业劳动,集中到城市地区内,受工厂工作和办公时间纪律的约束。过去田园式生活被节奏紧张的城市生活取代,人们的兴趣、习俗及娱乐方式也随之发生了改变,生活需求的一切都要依赖商品市场。人们的价值观念也随之发生了大的变化,现实的价值取代了传统古代宗俗,各阶层生活中的娱乐方式也与以前大不相同。

    在城市化过程中,乡村居民也能日益享受到城市带来的物质财富,城市的生活方式逐渐在农村普及,城市中形成的各种新思想、新观念在农村地区潜移默化。嗯,用某个地方官员的话,那就是“使很大一部分农人脱离了乡村生活的愚昧状态。”

    当然,汹涌的齐国城市化进程的结果并非只具有积极的一面,它如同一柄双刃剑,与之俱来的还有消极的另一面。

    首先就是逐步显现的环境污染问题。

    城市集中了众多的工矿企业,拥有稠密的人口,使得生活环境条件很难得到保证。因为,许多城市往往在面对城市化进程中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未能相应提升各种配套的生活设施。如既有的上下水道系统的不堪重负、垃圾、粪便、污水不能得到及时处理,臭水塘,垃圾堆也开始在城市角落出现,成为细菌繁殖和蚊蝇滋生的场所,这将导致霍乱、伤寒、痢疾、疟疾等传染疾病很容易蔓延。

    而另一个问题则是住房拥挤。由于城市发展迅猛,人口急速增加,而住宅建筑相对滞后,使得城市的住房问题非常严重。

    在建业,数量多达几万人的工人住在狭窄、阴暗、潮湿、空气不畅的棚户区。那里的城市居民积极改造自家的房屋,不仅将其隔断为数间独立的小屋,还大量占用公共空地,用木板、帆布、夯土搭建各种临时建筑,租给进城务工人员。工人的住房狭小拥挤、肮脏阴暗,室内更是有一种难言酸臭味。

    尤其是到了降水最多的12月至3月雨季时期,屋里的铺盖和衣物仿佛根本就未曾干透过,若非疲惫到极点,是无法让人入睡的。

    城市化进程还带来了较为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曾经自诩为“路不拾遗”、社会极为安定的建业城,因为人口陆续向城市的集中,加大了人口流动性,各种犯罪活动也随之大幅度上升。

    据统计,在建业,从汉兴元年(1671年)到汉兴十年,大理寺法院审判的盗窃、抢劫等罪犯人数由不到百人上升到七百多人。一些律令禁止的阴暗行为,如“妇女交易”现象也开始增多,虽然大部分从业人员都是利欲熏心之辈从大陆、朝鲜、日本、安南、暹罗拐带而来的妇人,但却依旧引发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为此,包括建业在内的几座齐国“大”城市,不得不增加警察的数量,同时修改警察律令,一再扩大警察执法权限和活动范围,以遏制城市里各种社会治安问题的蔓延和扩大。

    “哦,看呀,那片街区着火了!”

    工厂下班后,已是夜里九点多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拖着疲惫的身躯,急切地朝各自休息之所赶去,期望在回到住所后能赶紧冲一个冷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以缓解劳作后的困顿。张小山突然伸手指着前方,高声惊呼道。

    杨安农抬头望去,只见那片夜空被映得通红的街区,传来无数的呼叫声,跳动的火焰喷射得极高,在微风的吹拂下,正在不断地向四周蔓延,吞噬着一间又一间房屋。

    “太不幸了,在那片街区居住的人们,一定损失非常惨重。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员伤亡。……安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租住的小屋,好像就位于那片着火的街区……”杨安农面色惨白地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