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入宫晋王听见通传……

碉堡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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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听见通传,迈步将玄业平带入了内殿。他掀衣袍下摆,跪在柔软的团花地毯上,俯首叩拜,并不敢看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数岁的燕帝:“臣拜见父皇。”

    玄业平跟着叩首:“贫道玄业平,见过陛下。”

    燕帝勉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平身,目光落在玄业平身上,皱了皱眉:“晋王,这便是你带的能人异士?”

    晋王颔首:“回父皇,臣听闻宫中邪祟入侵,忧心忡忡,恰好玄道长精于此道,便将他带入宫中,父皇排忧解难。”

    燕帝在老太监的搀扶下从床上坐直身形,一双眼浑浊老迈,紧盯着玄业平,带着帝王独有的狠辣凉薄:“你当能替朕驱除邪祟?”

    玄业平被燕帝盯得脊背寒,不由得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泄『露』了眼底的紧张:“贫道近日夜观天象,见紫薇星弱,龙气损淡,皇宫方向邪气冲天,而源头正是陛下寝宫……”

    他语罢将手中拂尘一扬,指着殿内的边边角角道:“那些邪祟就藏在这里。”

    玄业平此言一出,将殿内的宫女太监都吓了一跳,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直接蔓延到了头顶。他们略有些紧张的左顾右盼,好似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暗中盯着他们似的。

    燕帝不知是不是也被吓到了,喉间忽然出一阵剧烈咳嗽,过了好半天喘匀气息,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还不赶快施法替朕驱邪,若能成功,金银爵位,朕必有重赏!”

    玄业平『摸』了『摸』怀里藏着的一摞黄纸,心中踏实了一些。他俯首对燕帝道:“还请陛下屏退四周念经的佛僧,贫道这就施法驱邪。”

    燕帝一挥手,老太监便立刻领会,将那些佛僧都驱赶了出去。殿内一时间剩下几贴身伺候的奴仆以及晋王。

    周温臣带兵守在殿外,以防不测。

    玄业平行走江湖多年,施法念经这种把戏还是会一些的。他将拂尘一扬,在殿中间踩着八卦步开始作法,闭目疾走,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念的是什么。

    他每走过一处,袖袍一挥,那门窗上便多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等二圈八卦步走完,殿内已经被贴得满满当当。

    玄业平高声念了一句道号,而后在殿中央盘膝而坐,刚一番剧烈动作,后背衣襟汗湿了大片。他闭目对燕帝道:“此殿中妖邪太多,藏匿不出,贫道便在此镇压。待到入夜时分,阴气最甚,必让他们现出原形。”

    这是楚熹年临走前交代过他的话,是施法一定要晚上能奏效。

    看的出,燕帝不甚满意,脸『色』阴阴沉沉,很能已经在怀疑玄业平是个江湖骗子。晋王见状心知不好,赶紧出声打圆场:“父皇,臣从前在古书上也看过,说那些妖魔喜暗避阳,有夜间会出游『荡』。玄道长是有大神通的人,还请父皇信他一次。”

    燕帝到底还是给了晋王几分薄面:“也罢,朕便等到入夜,倘若还毫无动静,这个江湖术士直接给朕拉下去砍了。”

    晋王不敢反驳,连声应是。

    玄业平在心中悄然自己捏了把汗,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继续盘膝打坐。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很快便到了入夜时分。燕帝见天『色』暗沉下,外间的树影倒映在窗户上,好似一身形扭曲的鬼怪,额头冷汗涔涔。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燕帝做过太多亏心事,他比那些妖邪还要惧怕黑夜的到。哪怕宫娥掌灯,将殿内照得亮亮堂堂,也还是难掩阴森。

    晋王等得也有些心焦,他压低声音暗自催促玄业平:“道长,已经入夜了,是否以开始捉鬼驱邪?”

    玄业平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然后从地上身。他解下腰间的葫芦,神情高深莫测,对燕帝与晋王道:“贫道这便施法,让那些妖魔现出原形。”

    他语罢,将葫芦口打开,又开始走了白日的八卦步。

    玄业平停在第一张黄纸前,将葫芦中的『液』体倒入掌心,而后嗖的尽数洒了上去,见在明亮阴森的烛火中,一男子的剪影在黄纸上渐渐成形。

    头戴长翅帽,身着官员袍服,唯一不的,便是那男子右眼留了块白,就像独眼龙一样——

    难免让人想前些日子死状凄惨的秦道炎。

    燕帝见状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停滞,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脸『色』铁青难看。

    然而这一切都还结束。玄业平身形一转,袖袍翻飞,又停在了第二张黄纸前,洒水念咒,一气呵成。那纸上又渐渐浮现出了一失去双臂的官服男子剪影。

    燕帝步伐一个踉跄,好似想了什么,浑身抖如筛糠。

    那是他最倚重的宰相,后保媳不入后宫妃,屡次言犯上,苦苦跪地哀求,被燕帝命人砍去双臂,半死不活的扔回了府中。

    不知不觉间,玄业平又走到了第三张黄纸前,他装模作样一阵施法,照旧洒水。这次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宫装女子的模样,她头戴孔雀衔珠步摇簪,是脖颈上吊着一根绳子,怎么看怎么怪异。

    燕帝见状呼吸顿时急促,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攥紧。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心脏,脸『色』苍白如纸。

    那是他的结妻子。少年相识,后宫相伴,贤德无双,母仪天下。后被燕帝亲手用白绫活生生勒死了,气绝而亡。

    殿外忽然刮一阵阴风,将黄纸吹得翻飞作响。灯烛晃动两下,瞬间暗了不止一星半点,偏偏殿内众人都被黄纸上的景象给惊呆了,愣是有一个人敢去重新点灯。

    玄业平丝毫有察觉到燕帝摇摇欲坠的身形,将葫芦中的“仙水”倒在手中,继续撒向第四张黄纸,这次上面浮现出了一手持银枪,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男子。是胸前『插』着数支长箭,看难免怪异。

    谢壁!

    是谢壁!

    燕帝一眼就认出了那黄纸上的是谁。他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好似想说些什么,偏偏一个字都吐不出。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带着窒息般的绝望。

    那是大燕威赫赫的战神。

    定海神针,护国基石。

    谢壁死后,除谢氏镜渊外,军中无人能出其左右,无一人能现其荣光。

    他是燕帝最倚重的臣子,他是燕帝最忠心的臣子,他是燕帝最忌惮的臣子,他亦是燕帝最想杀的臣子!

    燕帝一道密信,便骗得谢壁从泰安门外带兵直入,却被早就埋伏好的士兵『乱』箭『射』死。

    他一身银甲,骑在马上,怔愣且不置信的看着站在宫墙之上的燕帝。然后数支羽箭贯穿胸口,血雾喷出,手中□□落地,那守护了大燕数年的战神也就此陨落。

    谢壁有死在战场上,有死在镇守数年的西北之地,却死在了君王的猜疑与陷害中。

    燕帝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场景,他午夜梦回时,脑海中全是谢壁那双沾血的眼。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幽梦却惊魂。

    冷风顺着袖口灌入四肢百骸,燕帝觉浑身冰凉僵硬,好似一个死人般难以动弹。他眼见殿内那些黄纸上浮现出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剪影,控制不住想了那些人死前的惨状,眼前一黑,恍惚间好似看见无数鬼影要找自己索命。

    “不……”

    他喉结滚动,艰难吐出了一个字。

    “不……”

    又一阵呼啸的夜风吹入殿内,将灯烛吹灭大半。

    “不……”

    燕帝紧捂着心口,缓缓弯腰,半晌后,忽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乌黑的血,溅得满地都是。见他面如金纸,身形晃动两下,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宫女太监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冲上前。

    “陛下!陛下!”

    “陛下晕厥了,快传太医!”

    “快快快!把陛下抬到床上去!”

    晋王见状人都傻了,立刻拨开人群挤床榻边,攥住燕帝的手连声急喊道:“父皇!父皇!你醒醒啊父皇!父皇!”

    周温臣就守在殿外,听见动静脸『色』顿时一变,立刻带兵冲了去,却见燕帝已经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有晋王在床边哭喊不止,玄业平则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已经被吓傻了。

    周温臣怒而拔剑,正指着玄业平:“你胆敢谋害陛下!”

    玄业平一个劲摆手后退,急得汗如雨下:“不不不!不不不!我有谋害陛下!我什么都做啊!”

    周温臣是跟随燕帝多年的家臣,他一见殿内黄纸上的人形图案,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脸『色』也是青白变幻不休,暗自心惊。

    “人,将这妖道带下去严加看管!务必要撬开他的嘴,看看是谁指他谋害陛下的!”

    晋王闻言脸『色』顿时一变,都顾不上以往温和有礼的形象,箭步上前质问道:“周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周温臣是燕帝的家臣,此生也听他一人号令,区区晋王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周温臣将长剑缓缓入鞘,一字一句道:“微臣说的意思,殿下自然明白,陛下若有三长两短,今日凡有牵扯的人,无论高低贵贱,杀无赦!”

    他语罢不顾晋王摇摇欲坠的身形,命人将玄业平拖死狗一般带了下去,所有闲杂人等也被赶出了殿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晋王。

    很快,晋王带妖道入宫施法谋害燕帝的消息便风一样传遍了京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百姓,皆有所耳闻。

    梅贵妃听闻消息急匆匆赶侍疾时,就见晋王正跪在殿门外间叩头请罪。太医则在里面给燕帝施针,看情况不容乐观。

    梅贵妃得太急,连钗环都『乱』了,她指着晋王又惊又怒:“混账!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指尖抖得厉害,一片冰凉。出了这档子事,晋王还有继位的能吗,等燕帝醒了,怕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数年的床共枕,梅贵妃实在太了解燕帝的人了,倘若有危及到他皇权『性』命的人,哪还有活路。

    晋王一见梅贵妃,就像见了主心骨,连滚带爬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母妃!母妃!臣的有施法谋害父皇啊!臣的有啊!你快替臣求求情!”

    梅贵妃用力攥住他的肩膀,低声斥道:“安静些,吵什么吵!”

    她一贯温婉静美,神『色』陡然狰狞,让晋王也吓了一跳,到嘴的话也慢半拍咽了下去。他声音艰涩:“母妃……”

    “在外面好生跪着请罪,你父皇一日不醒,一日不许!”

    梅贵妃咬牙切齿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拂袖了内殿。

    彼时燕帝已经昏『迷』不醒,在太医合力施针下,勉强恢复了几分神智。他一双眼直愣愣盯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幔,恍惚间看见一张张故人的脸在上面浮现,神『色』陡然惊慌:“人——”

    “人……”

    他已病得苟延残喘,连声都不出,一手紧紧攥住床沿,喉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梅贵妃急着想上前,却被燕帝一把推开。周温臣仿佛知悉燕帝心思似的,立刻单膝跪地回禀道:“微臣已将那妖道押入天牢,命人严加拷问,晋王正跪在殿外请罪,陛下不必担忧。”

    燕帝无声动了动唇,好半晌从肺腑里艰难吐出两个字:“逆、子——!”

    梅贵妃霎时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承泽素孝顺,此事与他无啊,定是那妖道受人指陷害于他,还请陛下明查!”

    燕帝有理他,示意周温臣上前,在他耳畔断断续续道:“传朕旨意……晋王大逆不道……谋害君父……幽禁府中……不得……不得出……”

    “宣兵部尚书董肃……协理大臣罗元卿……还有太子承昊……兵马将军谢镜渊入宫……”

    “守好宫门……莫让……莫让有心之人……有机乘……”

    周温臣深深看了眼燕帝病入膏肓的样子,神情复杂,领命退下了。

    梅贵妃欲言又止,老太监却已得了燕帝的示意,走到梅贵妃跟前婉拒道:“娘娘请回宫,此处有老奴照应,不需担忧。”

    梅贵妃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得勉强扯出一抹笑,说句劳烦公公,然后转身离去。途经晋王身旁时,低声留下了一句话:“不要轻举妄动,在宫外等本宫的消息!”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有了楚熹年这个干预者的存在,晋王在原着中的优势似乎一瞬间『荡』然无存。

    谢镜渊接到明日入宫的圣旨,心知燕帝怕是不行了,是不知此次入宫是福是祸,若重现泰安门旧事,必然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楚熹年早料到燕帝会传召他们入宫,一是了太子监国,二则是了谢镜渊手中的兵权。他见谢镜渊皱眉陷入沉思,出声道:“我与将军一入宫吧。”

    谢镜渊下意识看向他:“你无官身,如何宫?”

    楚熹年笑着晃了晃手中用易容的肤蜡盒子:“我扮作随从,与将军一入宫。”

    谢镜渊有立即答话,他低头有一下一下擦拭着久未出鞘的落渊剑,低低出声道:“你知此次入宫,若燕帝布下埋伏,我必然死无生,你跟着去定会受到牵连。”

    楚熹年不甚在意:“我从前替将军算过命,将军所要的一切,都会如愿以偿,如今这卦象依旧作数。”

    谢镜渊的结局是他亲手所写,如今也将由他亲手改写。

    外间夜『色』涌动,有山雨欲风满楼之势,但楚熹年有预感,这一切风波很快就会结束了。

    翌日清早,谢镜渊带着易容过后的楚熹年一宫。行至太极殿门前,这知晓燕帝又另传了几文武大臣,如今皆齐齐整整跪在殿外,等候宣召。

    谢镜渊寻了一处位置跪下,心知殿内人早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讥讽,在烈阳下无所遁形。

    楚熹年一身玄『色』侍从长袍,在他身侧跪下,不着痕迹按住谢镜渊的手,压低声音提醒道:“宫中耳目众多,莫要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谢镜渊反攥住他的手,哼了一声:“这算不算把柄?”

    太子姗姗迟。他是储君,本该跪在前面,结一扭头现谢镜渊他们也在,走过去往其中一官员屁股上踹了一脚,示意他闪开,然后臭不要脸的跟谢镜渊挤着跪在了一。

    太子正欲说些什么,然而离得近了忽然现谢镜渊正和一不认识的小白脸侍从手拉手,眼睛忽的瞪大,神『色』古怪难言,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