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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杀声震天,遥遥穿过这座有着数万间房的宫殿,又渐渐缥缈悠远起来。天边『露』出一抹线浅白,又转瞬阴云密布,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弥漫空气中,静得可怕。
谢镜渊兵分两路,一半人马去攻打伤亡惨重的周温臣,己则带着另一半人马把控了皇宫。站高处望去,见宫内宫火光冲天,雨水也未见得浇熄几分灼热。
夜『色』中刀兵混『乱』,谢镜渊率领亲兵直接包围了太极殿。马蹄声急促,刀剑相碰甲胄哗哗作响,无数箭矢闪着寒光,黑夜中锋芒毕现。
“嗖——!”
“嗖——!”
“嗖——!”
他们张弓搭箭,直直对准了宫门口保护燕帝的禁军,无数箭雨密密『射』出,入血肉身躯,悄无声息便解决了大半敌军。
谢镜渊攥紧腰间佩剑,本想直接冲入殿内,但想了想,征集了一下楚熹年的意见:“我们进不进?”
他脸上扣着银『色』面具,黑夜中泛着冰冷的『色』泽。淅淅沥沥的小雨斜落身上,顺着盔甲缓缓流淌,带了上面的血污。
楚熹年思忖一瞬,随便择了一名士兵过来,他耳边俯首低语几句,命他去殿内给燕帝报信。等做完这一切,才对谢镜渊道:“无碍,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再等等吧。”
燕帝本来就要传位于太子,他们必要再多此一举。此时若冲进去,名正言顺的继位就变成了『逼』宫篡位。虽然名声这种东西不痛不痒,但情况允许的情况下,何必给史官留下把柄。
燕帝病得昏昏沉沉,并不间情况。直到天边忽然一声惊雷炸响,这才陡然惊醒,他艰难床上坐起身,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便气喘不止,有气无力的喊太子的名字:“承昊……”
太子记挂着间的局势,亦不谢镜渊他们到底怎么样了,这些子也传消息来,一个人兀出。殿内除了几名宫女太监,别无他人。听见燕帝的喊声,他慢半拍回,到了床边半跪下:“父皇有何吩咐?”
燕帝断断续续道:“殿内……殿内怎的这样暗……”
老太监立刻命人点灯,间乌云压顶,难掩风雨飘摇的暗沉。
太子有些不宁,勉强让己平静下来,垂眸道:“父皇,间惊雷落雨,故而天『色』灰暗。”
燕帝有话,他颤颤巍巍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太子的脸。但奈何气力不够,又落了下去,而后者也有上前的意思。
大殿空旷,宫女太监站立角落,犹如一尊尊毫无生气的木偶,情麻木。窗风雨交加,重帷深锁,掩去了间尸横遍野的惨状。
就此时,一名兵士间跪地禀报:“回陛下,晋王、常宗平带兵谋反,已被周将军尽数擒拿。武德营、平骧营的人马皆宫守候。”
太子闻言一惊,有想问谢镜渊他们的状况,又因着燕帝不便口,皱眉按捺下来。
燕帝闻言半痛,半愤恨,毕竟他也曾对晋王这个儿子寄予厚望。一阵剧烈咳嗽过后,气喘吁吁骂出了两个字:“逆子!”
他胸膛不住起伏,好似下一秒便会晕厥过去,老太监连忙上前替燕帝顺气:“陛下,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怒,瞧瞧,太子可孝顺着呢,这些子连夜侍疾,眼睛都合过,老奴瞧了都疼的紧。”
他宫里多年的人精,眼见着晋王落败,然要太子面前卖卖好。
而燕帝似乎也被他劝慰到了,看向低头不语的太子,对他艰难招了招手:“承昊,你过来。”
太子下意识抬头看向他,然后慢慢膝行上前,见燕帝从枕下『摸』出了一卷明黄的卷帛:“晋王不孝,昌王平王难成大器,如今朕膝下也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靠得住……”
他着又一阵咳嗽,面『色』泛青,透着近乎死亡的灰败:“朕……朕百年之后,这大燕就交给你了……”
毫无疑问,他手中的这卷黄帛传位诏书。太子闻言一愣,一时竟不该接不该接,也许他对这个冰冷的位置并有想象中那么渴求。
他恨燕帝,可燕帝已经快死了……
太子忽然觉得意思起来。死气沉沉的太极殿,他好似一具行尸肉,都不道这些子己怎么熬过来的。『摸』了『摸』僵硬酸麻的膝盖,忽然有些想念谢镜渊的将军府。
谢镜渊的府上从前也死气沉沉,可从楚熹年去了,就热闹了起来。
太子总爱往他们那里跑,有待那里,他才觉得己暖和些。不像皇宫,个冰冷的囚笼,脚下埋的尸骨,高座上的人六亲不认。
他正出着,忽然听燕帝吩咐了一声,命小太监出府,传召谢镜渊与平王入宫觐见。
太子闻言一惊,头一紧:“父皇,你传召谢镜渊与平王做什么?”
燕帝有话,一旁的老太监得了他的示意,用托盘端了壶酒来。细长的金壶,雕龙画凤,不里面盛的什么。
也许要人『性』命的东西。
“承昊,你过来……”
燕帝道太子不个狠的人,起码对于一个帝王来,远远不够。而他临死之前,要除掉最后一个隐患,才放把这江山交到太子手里。
“朕道,你与谢镜渊交情匪浅,可君君……臣臣……永远不混淆……你年轻气盛,这皇位坐不稳,谢镜渊个隐患……”
太子急急口:“父皇多虑了,谢镜渊……”
他话未完,便被燕帝抬手打断:“不必多,等谢镜渊入宫之后,你便将这酒赐给他,赐完酒,朕便传位于你……”
太子忽然遍体生凉。他怔怔看着燕帝,觉得对方的眼那么凉薄且熟悉,许多年前,燕帝勒母后时好似也这种表情。
“……”
太子有话,浑身僵硬,过了好半晌才艰涩出声:“若儿臣不愿呢?”
他不间境况如何,谢镜渊如今手无兵权,入宫之后有任人宰割的份。垂身侧的手隐隐发颤。
燕帝阖目:“朕不止有你一个儿子。”
与谢镜渊一同入宫的有平王。太子若真狠下杀了谢镜渊,才算通过燕帝的考验,若他做不到,这皇位便平王的。
真好算计……
太子扯了扯嘴角,忽然有些想,但又不出来。一旁的老太监见他迟迟不动,将酒杯塞到了他手中,低声劝道:“殿下可别犯傻,等会儿谢镜渊来了,陛下怎么,您便怎么做。”
太子盯着手中的酒杯,觉沉的坠手,像被施了定身法,久久都不出声。燕帝见状有些怒了,重重拍着床沿问道:“谢镜渊一个臣,难道比你的江山社稷重要吗!”
太子动,闭了闭眼。
燕帝怒斥道:“慈手软,如何成大事?!”
太子动,眼睛悄无声息红了。
燕帝一动怒便咳嗽不止,撕裂肺,好似要将肚腹里的五脏都咳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可谢镜渊军中人脉多深……朕活着尚且压制一二……等朕百年……你初登皇位……资历浅薄……他若有二……这天下你守得住吗?!啊?!”
无论过往如何,起码燕帝此时真的为太子考虑。他竭力咽下喉中腥甜,急切等着太子回答,然而一直安静跪地上的太子忽然将手中酒杯狠狠掷了地上——
“嘭——!”
酒杯砸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毒酒溅了一地。然后滚动两下,轱辘入了角落阴影。宫女太监俱都吓了一跳,齐齐跪地请罪,胆战惊。
燕帝也被太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他震惊抬眼,见太子不何时早已泪流满面,红着眼眶一步一步后退,离己越来越远。额角青筋暴起,好似一头发怒的狮子。
太子缓缓抬手,指着风烛残年的燕帝一字一句道:“你己薄情寡义,也想让孤跟你一样薄情寡义!你己恩将仇报,也想让孤跟你一样恩将仇报!你己众叛亲离,也要孤和你落得一样的下场!”
“孤不要!孤不要!”
太子眼中都恨。他想起谢壁,那个唯一不嫌他愚笨,将他视为亲子对待的师父,他想起皇后,那个给他做糕点,缝衣裳的母亲,但这些人都死了,都死了!
死面前这个狼狗肺的人手里!
他指着燕帝痛骂,声嘶力竭:“你的石头做的,孤不!”
太子用力捶着己的胸膛,悔痛交加:“孤以前有师父!有挚友!有母后!你毁了这一切!”
“你杀了谢壁!你杀了母后!现想杀了镜渊!你要死便死,这皇位爱给谁就给谁,孤一点也不想要!孤不要你听明白了吗!”
“你不道孤多恨你!孤多恨你!孤一点也不想当你的儿子,孤去当乞丐、去当罪奴,也不要做你的儿子!”
太子忽然箭步上前,用力攥着燕帝的肩膀,双目赤红的盯着他,一字一句情凶狠道:“孤后会儿孙满堂,孤后会挚友成群,孤会比你快活一百倍一千倍!你带着你的皇位皇权进棺材,后虫蚂啃食,有任何人会记得你!”
他滚烫的眼泪大滴大滴掉落,掉燕帝手上,掉锦被上,烫得让人慌。
“你杀忠臣,灭贤妻,孤就算死了也要让天下人道你肮脏的往事,你会遗臭万年,你会受世人唾骂!”
随着太子字句道出,燕帝一口气梗着上不来,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他双目凸,颤颤巍巍指着太子,似乎想什么,连句完整话都吐不出来:“你……你……”
太子松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燕帝指尖颤抖,似乎想攥住他的衣袖,面庞瘦削苍老,情狰狞,好似要择人而噬,身形因为过度前倾而噗通一声掉下了床,喘着粗气:“你……你……”
燕帝想些什么,但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好似间急急的风雨,正渐渐归于平静。末了忽的喷出一大口鲜血,瞪眼看向前方,维持着那个浑身紧绷的姿势许久未动,片刻后,趴地上不动了。
众人俱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
过了许久,老太监才壮着胆子上前,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而后面『色』一白,一屁股坐地上,声音仓惶失措:“陛下……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太子闻言怔了一瞬,他盯着燕帝的尸体,不该难过该高兴。觉浑身力气都被尽数抽空,扶着柱子缓缓下滑,脸『色』苍白如纸,好似丢了魂一样。
楚熹年与谢镜渊就殿门面,燕帝派出去报信的小太监此时正被人捆着扔了墙角。他们听见里面的动静,面『色』微变,恐太子出事,直接推门冲了进去,见燕帝早已死去多时,一群宫女太监情惊恐,抱头哭泣。
太子就坐地上,呆呆傻傻,目光无焦距的盯着一处。
楚熹年慢步上前,他面前倾身蹲下,伸出一手眼前晃了晃:“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有反应。
谢镜渊则直接的多,过来直接一脚把他踹翻了,然后又伸手揪住太子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皱眉担忧道:“魂让小鬼给吃了么!坐这里干什么!”
太子这才慢半拍回。他见楚熹年与谢镜渊都出现了己眼前,愣了一瞬。不怎的,眼前视线始模糊,鼻子一酸,忽然抱着他们呜呜痛哭了起来:“你们……你们怎么才来……”
他哭的撕裂肺,不痛恨难过,上气不接下气道:“他死了……他死了……”
太子哭的像一个孩子:“镜渊……孤不想……不想当皇帝……孤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孤想要亲朋挚友,想要手足兄弟,想要平安一世,想要海晏河清,孤不想像他一样众叛亲离……”
他声音满痛苦惶恐,害怕己以后会成为和燕帝一样的人。臣不忠,子不孝,妻不爱,友不诚,这样的一生有什么意思。
楚熹年闻言静默着有出声,谢镜渊也情复杂,过了许久,才把太子从地上拉起来。
“你不会……”
楚熹年无声拍了拍太子的肩,而后缓缓攥紧,低声道:“要你后一直记得今的这份,就永远不会变成连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不会当皇帝关系,我们教你当,不会计谋也关系,我们教你学……”
《千秋封侯》这本书,无论原本的那个故事,改后的那个故事,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就谢镜渊从未背叛过太子。
楚熹年从前也许不明白,但现有些明白了。这个波谲云诡的时代,得到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一件多么幸运的事。虽九死其犹未悔。
皇位当前,太子未负过谢镜渊。
危难当前,谢镜渊亦未舍过太子。
这一份再纯粹不过的友谊,他们中有远比权位更重要,也更珍贵的东西。
这个时候,反派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间骤雨停歇,一缕初阳穿透云层,天光乍亮。太极殿尸体成堆,血流成河,但除阴谋诡计,远处亦有绵延不尽的锦绣江山。
楚熹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对太子道:“你放做你的太子,也可以放做你的皇帝……”
“这山川万里,风月无边,我和镜渊帮你一起守。”
一旁的老太监实机灵,见状直接捧着燕帝的传位诏书,双手举过头顶,一路膝行至太子脚下,叩首道:“陛下驾崩前曾立遗诏,命太子继位,老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众将士见状也都纷纷跪地,鳞甲碰撞作响,声震云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