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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江姥姥头一天一再叮嘱江欣雯多睡一会,但生物钟早已形成,江欣雯在6点钟便准时起床了。
江姥姥早在五点半就起了,她做好了早饭,打扫了屋子,见江欣雯洗漱完,便喊她快点吃饭,一会还要去早市。
早市????这个时间段就有早市了??
她拍拍脑袋,想起来了,上一世,她曾经看过这样一篇报道,就在80年9月底,京都的第一家私人饭馆开业了,吃饭的对象居然是很多老外。
到了81年年初,国务院副总理去了这家私人饭馆视察,并鼓励老板,把买卖做大。
现在是80年的下半年,私营经济应该早就悄悄的发展起来了,有很多人都偷偷摸摸的,在私底下做些小生意了。
江欣雯喝了一口棒子面粥(细玉米面粥),故意问江姥姥:“姥姥?什么早市?是不是黑市?现在不是在抓投机倒把呢吗?”
“嗨,抓什么投机倒把?这是居委会为那帮子待业青年组织的。
就在大操扬和大礼堂之间的那条小路上,我看还有保卫科的人去那里买东西呢。”
哎哟?那可得赶紧去看看,最起码要了解一下这边的行情。
江欣雯迅速的喝光了一碗棒子面粥,吃了半个包子,刷了碗,跟着江姥姥去了“早市”。
这时节,还没有入秋,人们都穿着短袖衣服,一路上遇到的老头儿老太太还真不少,全往大操和大礼堂之间的那条小马路走。
江姥姥拉着江欣雯,也跟随着众人来到了“早市”。
也许因为是周日的缘故,这里的人很多,一条小马路有一半被摊贩们占据。
其中有一半摆摊的人,都是附近的农民,他们来卖自家产的生瓜子,鸡蛋,蔬菜,瓜果,还有一个卖活鸡的大妈。
江姥姥念叨着:“前两天没有这么些人来卖东西呀?”她看到活鸡,动了心思,她想养一只母鸡,于是和卖活鸡的大妈攀谈起来。
江欣雯对江姥姥说了一声,便溜达着逛了一圈这个早市。
到一个卖皮筋的地摊前,蹲下问了价格,递给摊主两毛钱,要了最便宜的皮筋,摊主给了她五小捆,每捆十根,一共五十根。
这个价格虽说和二十一世纪没法比,但是皮筋在合作社卖一分钱2根,这个小贩卖的价格,确实比公家便宜不少。
江欣雯叹了口气,这时代的轻工业产品贵呀。
她站起身,继续逛着这个早市,看见有个拉着板车,吆喝着卖瓷碗瓷盘子,砂锅,药锅,这时代的瓷碗都是大碗,类似于斗笠那种,碗边画着两条蓝边,四个碗用草绳捆成一捆,很有时代特色。
她走了一圈,居然听到有人大声吆喝卖块布头的。
好奇心促使她循着声音走过去,一大群女人们围着一个卖布头的摊子,叽叽喳喳的讨价还价。
江欣雯挠挠头,豁~谁这么大胆子,居然在棉纺厂这边卖布头?这是啥操作?看不懂了。
她仗着个子小,挤进了圈子里。顿时眼前一亮,这些布头的花色可真是好看呀,做为一个重生者,她都觉得这些布的花色很洋气。
“这全都是港岛那边进来的,15块钱一块,真的便宜不了,您别讲价了,这都是我赔钱卖的,正常价格是20块钱。”卖布头的小伙子边大声说着,边将一块布头展开,白底樱桃红的碎花料子展现在众人眼前。
大概有两米长,一米五、六宽的样子,小伙子扯着脖子说:“就这块布头,回家给您闺女做一条连衣裙还能剩一块做一件上衣,大妈,就看您会不会裁了。”
江欣雯偷偷摸了一下这块料子,哼,化纤的,和的确凉差不多,但是没有的确凉的密度,这块面料的手感又有些像乔其纱。
这块料子属于夏天穿会热死,秋天小风一刮,这衣服一下子就透,保证冷。但是,架不住这小碎花好看呀。
小伙子又扽出一块一米五长,一米五宽的深宝石蓝和浅蓝交织在一起,中间还有淡金色线条的抽像派花布:“您看看,咱华国有这样的花布吗?都是从港岛那边进来的,这块也是15块钱。
放下布料,他又拿出一盘盘五颜六色的扣子:“我这里也有港岛进来的纽扣啊。”
江欣雯看了看他手里的纽扣,确实漂亮,但这肯定不是港岛进来的,她记得,改革开放后,江苏那边就应该开始做纺织品和纽扣的生意了。
在这个出门需要介绍信的年代,这小伙子的能量不小,肯定是从南方进的这些货。
因为,上一世,那块蓝金色的花布她见过。那还是小姨在八四年,从深城回来时,在中英街买回来这么一块,那块花布,据小姨说是十块钱买的。
而上一世她三十六岁那年离婚后,去深城打工三年,和一个叫曾倩女人关系很好。
那年正好是2007年经济危机,曾倩因为生意失败,负债进了工厂打工,和她在一个组里。
曾倩回忆自己的辉煌时期,八十年代,她就在中英街租下过一个小摊位,专门卖江苏那边产的布头和纽扣给大陆客。
据曾倩讲,她就是卖布头起家的,一块布头的进货价是三、四块钱,在中英街卖十块钱,不少人疯抢,当时她可是赚了不少钱的。
幸亏自己是重生的,知道这布料的来历。可是看看把布摊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妈们,哪个不是眼睛锃亮的盯着小伙子手里的布头和纽扣?
这个时代,人们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布料?每一块布料的花色全都带有浓浓的艺术气息和洋人的味道,扯一块回家,给自家的姑娘做件裙子、衣服,一定很漂亮。
江欣雯在卖布头的小伙子这里站了好久,直到江姥姥提着一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大母鸡来找她,她才恋恋不舍的跟着老太太回了家。
“姥姥,这个早市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欣雯问道。
江姥姥:“好像就是前两天才开始的,还是对门的姜大嫂告诉我的。”
江欣雯:......
江姥爷咳了一声:“还不是回城的知青太多了,不少人等工作都等了一年多,天天在家吃闲饭,国家怕他们乱起来,这不就睁一眼儿闭一眼儿的。”
江欣雯了解的点点头,上一世,她也曾听那帮下乡的老知青诉苦。
从78年开始,就有大批知青返城,至80年底才结束。从而形成了返城高峰,可是城里根本就没有大批岗位给这么多知青,故而打架斗殴,偷鸡摸狗,骂大街的比比皆是。
特别是,当时还出台了一个文件,对于返城知青在家待业超过六个月以上的,均不算工龄。而这一政策的出台,彻底激化了知青和地方上的一些矛盾。
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人穷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些回城知青,没工作就意味着没收入,没收入,那就是一个字——穷。
穷就让人没底气,必定会遭受家人的白眼,穷也会让人心生戾气,从而产生一些犯罪的念头。
家里孩子少的还好一些,尤其是那些家里五六个、七八个孩子的,哥哥娶了嫂子的人家。
一大家子人,挤在一间或两间十几、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恨不得连上下铺的床底下还要垫块纸壳子睡个人的家庭,能不嫌弃从农村回来的知青吗?
这年代,家家户户本就不富裕,再加上个回来白吃饭、挤着住的,这矛盾一下子就升级了,家家户户吵架的,动手的,甚至打爹骂娘的。
可回城知青们为啥穷?外人不知道,家里人还能不知道吗?凭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尤其是那些为了让哥、姐留在城里,替家里人下乡的知青。
这些孩子们委屈呀,一个城里孩子去乡下傍(pang三声)地,从出京都城时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大姑娘,大小伙子,到回来后的一个个破衣拉撒,说话粗糙的糙汉,糙女汉子。
他们本该像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那样,细皮嫩肉的在京都生活和工作吧?可他们为什么会把自己变成这样?
回城后,要工作没工作,要钱又没钱,天天手心朝上的日子谁过着能舒心?
家里有路子的,去街道领点材料,天天在家糊纸盒,可一天到晚累死也糊不出几个饭钱呐,他们能不憋屈?憋屈久了能不闹事儿?能不走上歪门邪道?
江欣雯估计街道干部们对这些知青们也头疼,再加上,上头提出了改革开放,所以街道和对这些待业知青摆摊的事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只求他们别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