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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了一夜,次日晨起下起了雨,燥了几日的天终于有了一丝凉意,弘历的烧还没退,好在休息了一夜,终归有些精神。
这两日他几乎都在躺着,躺的头昏脑涨,他想去外头赏雨,小太监却说太医交代了,他尚在病中,不能吹风。
无奈之下,他只能待在屋里,立在半开的窗前听雨。
雨打芭蕉,声惬意,心归宁,如此安逸的场景中却少了一个人。
却不知这会子玉珊她是否醒来,这只小懒猫向来爱睡懒觉,有时他都进宫一趟又回了府,她还赖在帐中没起,睡得香甜。
昨晚没有他陪伴,却不知她睡得是否安稳,是一觉睡到日晒三竿,还是想他想得辗转难眠?
妤瑛自外头进来时,恰巧瞧见窗边长身玉立的男子唇角噙着一丝薄笑,这样的笑容她甚少见到,八成是想到了苏玉珊,他才会心一笑吧?
听到脚步声,弘历笑容渐敛,回过神来,又如常般冰冷。
宫人陆续进来上朝食,熹妃为了撮合他与福晋,特地交代宫人上罢饭菜就离开,不要在跟前碍事。
昨日苏玉珊还在这儿时,他用膳都让苏玉珊喂他,在苏玉珊面前,他表现得温柔且脆弱,仿佛就是为了博取苏玉珊的同情。
妤瑛也打算伺候他用膳的,可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根本不让她喂,直接用左手拿筷子和勺子,纵使不习惯,夹菜不易,他也坚决不让妤瑛喂他。
妤瑛无可奈何,只能随他。
用过朝食,喝过药之后,她请他入帐继续歇着,他却不愿再躺,命宫人准备笔墨。
妤瑛忙提醒道:“您手臂的伤尚未痊愈,太夫交代过不可执笔写字。”
弘历英眉紧皱,“我又不止一只手。”
宫人不敢违逆,立刻去准备纸笔,而后默默退下,屋内又剩他二人。
妤瑛不擅媚哄,况且她了解弘历的性子,不论她如何讨好,弘历也不可能爱上她,若是做得太过分,甚至还会惹他厌烦,是以她并未多言,只默立在一旁,戴着白玉镯的纤纤素手轻撩衣袖,右手持墨锭,在端砚之中细细研磨着。
弘历左手持笔,端正姿势,尝试着用左手写字。
以往在尚书房时,几个兄弟们在一处,他们倒是一起练过,当时为磨性子,弘历日日都会练习左手写一百个字,后来离开尚书房,没再练习,而今再用左手持笔,难免有些生疏。
好在他有功底,练了两刻钟左右,已然找回感觉。
字写顺之后,他才开始沉思,望着窗外的斜风细雨出神。
发了许久的呆,他灵光顿闪,提笔书意。
写了两张他都不甚满意,将其揉做团,搁置一旁,而后又觉不妥,遂起身将纸团放进香炉之中。
写到第三张时,他才满意搁笔,待墨迹干透后,弘历特地找了个木盒,将纸张存放其中。
此后的每一日,妤瑛都能看到他往盒中放一张纸。
她不晓得他究竟写了些什么,但能猜得到,大约是写给苏玉珊的信吧?见不着人,便用这种方式来倾诉思恋之情。
高高在上的皇子竟能对一名女子用情到这种地步,着实稀罕。
她在旁为他磨墨,而这墨汁却被他描摹成对另一个人的相思,这样的场景,着实讽刺。
那一刻,妤瑛不禁在想,却不知弘历对苏玉珊的这份专情能持续多久?几年?十几年?还是一辈子?
倘若有朝一日,弘历变了心,苏玉珊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完全拥有,再彻底失去,倒不如从未得到过,一如她这般,不报希望,便不会失望。
如此安慰着自己,妤瑛才稍稍好受些,忽略了弘历对她的冷漠,冷眼旁观他们的爱恨纠葛。
人在宫中,便不似府中那么自在。妤瑛不仅每日要侍奉弘历,还得去给熹妃请安。
对于这般聪慧温婉的儿媳,熹妃很是满意,担心儿媳为苏玉珊一事而吃醋,熹妃还特地劝她想开些,
“少年人心性未定,苏氏有几分姿色,弘历才会被她吸引,等过段时日腻了之后,他自然能看到你的好。你们是夫妻,往后的路还很长,苏氏只是一个妾室,她再怎么得宠,也不可能越过你,你只管把心放宽些,好日子在后头呢!别因为这些小事而失落。”
熹妃温言软语的劝说着,妤瑛心下感激,恭顺应道:“多谢娘娘关怀,后院的使女皆是四爷的女人,他宠着她们实属人之常情,实则四爷对我也挺好的,时常过来坐坐,并未太过冷落。”
妤瑛并未向熹妃诉苦,反倒说了几句弘历的好。只因她很清楚,府中有熹妃娘娘的眼线,弘历待她如何,熹妃肯定一清二楚。
她若抱怨弘历,熹妃并不能帮什么忙,还会心里不舒坦,毕竟当母亲的都不希望听到旁人说自己儿子的不是,但若她违心的说弘历的好,熹妃定会觉得她深明大义,顾全大局。
果不其然,熹妃一听这话,欣慰一笑,
“还是你懂事啊!那个苏氏出身低微,不懂规矩,焉能与你相提并论?即使她生个儿子也只是庶出而已,现下我那小孙女已然两个多月,不需要你照顾,你合该好好将养身子,争取再为弘历添个嫡子。有嫡子做维系,想来他对你会更加用心。”
妤瑛面上笑应,心里却没底,她出月子到现在,弘历尚未碰过她,美其名曰她身子虚弱,当需调养,照这么下去,她何时才能生个儿子呢?
然而这些事她不便明言,熹妃帮不了她,她只能靠自己,努力争取机会。
不过她得等一等,等弘历的伤好之后再说。
宫内的弘历度日如年,宫外的苏玉珊亦觉煎熬,先前弘历日日都在她身边,她无甚感觉,这一回分别六七日,听不到他的声音,夜里没有他的陪伴,她难免有些不习惯,却不知他的伤势如何,是否还发热,何时才能回来呢?
惆怅的苏玉珊趴在木桶边,唉声叹气。她感觉肩膀有些酸疼,便唤常月来为她揉捏。
常月下手的力道似是有些重,苏玉珊想着力道重些解乏,便没吭声,闭眸倚坐在浮着花瓣的木桶中,任由她继续按捏。
按了会子,常月的手慢慢向下滑去,苏玉珊心下一惊,心道常月不似云芳那般活泼,一般不会与她疯闹,难不成按捏之人是云芳?
诧异的她回首一瞧,星眸圆睁,不由娇呼出声,“怎的是你?你又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