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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听到一阵敲门声,端木弦赶紧放下筷子,快步从厨房走出,她拉开把手,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遍体鳞伤的何了凡。
“啊…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呀~”,见何了凡穿了一身病号服,一支左臂也系着固定绑带吊在脖颈上,一张脸上也挂了好多条创口贴,两人快有十年没有见面了,现在何了凡长大了,端木弦总觉得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他。
“来、孩子,快进来,阿姨家里都不穿拖鞋,就这样光着脚进来吧。”,说着,端木弦迈过门槛,赶忙将何了凡搀扶着进了屋。
“打扰了。”,何慧珍不好意思地笑道,向端木弦微微鞠了一躬。
“哎呀,没有的事,绘绘,你这里快招待一下,厨房里面我还煮着东西呢~先失陪一下,等大家一起吃了饭,我们再谈不迟。”
端木弦笑道,正如她所言,自茶明绘一行人从进屋起,他们就在出入口的玄关处闻到一缕曼妙飘香,它飞散在这个房子的各个房间里边,何了凡仔细嗅来,他猜岳母是熬了一锅海鲜,空无一物的肠和胃受了挑拨,顿时便使他卸去了一半的力气。
何了凡光脚踏在茶明绘的家中,他心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悸动和期待,家是港湾、家是避风港……何了凡曾或多或少在哪里见过、听到过这些词语,而现在,经端木弦一手打理而出的这间房子,却真真切切地让他体会到了家的温馨,这是未曾有过的奇妙感觉。
何了凡脚下的肌肤紧紧跟木制地板贴在一切,这份清凉沿着经脉,一路攀升直到大脑深处。
扎根
何了凡的脑海当中突然涌现出来这么一个词,人长了两只脚固然可以到处走动,可来到这里,他却想就这样扎根在终都了,他想安定地与自己的一众亲友生活在这个城市里面。
脚踏实地,何了凡不禁畅想起了未来那美好的一面。
有了荆溪桐的遗产,有了这笔几十代都挥霍不完的财富,从此就能安逸地活在这个世上,向干什么就干什么。
努力学习是为了能考上一个好大学,考上好大学后最终也肯定是为了找一个好工作才奋战到那一步,这个时代在碾压着年轻人的热情和才华,他们要为了幸福将整个人生都推上赌桌,然而青春漫长,谁也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够硕果累累。
现在终都的房价已经炒到了两万来块一平米,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新鲜毕业的大学生们有如过江之鲫徜徉在人才市场的汪洋巨浪当中,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青春和心血才能换来一套于其等价的房产。
从古至今,土地一直在束缚着这个国家的年轻人们,富者田联阡陌,穷者而无立锥之地。
假如说何了凡以后能在终都取得一个月薪一万上下的工作,即便是这样,也得不吃不喝攒个二十来年才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谋得一处安身之地,而这,却已经足够让大庭广众羡慕嫉妒了。
人们能够安居乐业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他们各自在各自的岗位上面发挥着自己的光和热,这世上再没有比这还要浪漫的事情了,劳动光荣,劳动不分高低贵贱,一直以来,何了凡都接受着这样的教育……
荆溪桐想让何了凡找出一条通往幸福的普遍路径,当事人现在回想起来,只得表示这是一个艰难却伟大的任务,可现在,他坐在茶明绘家里,他思来想去,除了这个社会生了病,再想不出来任何科学言论出来。
他总觉得这个社会哪里出了问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遗憾地想到,这个世界不该这样的,百分之二十的人竟占据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财富还有资源!他们的阶级和权利根本无可撼动,贫穷就这样以别样的方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幸福到底是什么呢?努力奋斗了十几年都难以换来与之对等的物质生活的话…这可能不叫幸福吧?
真是绝望,前方的道路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面对幸福,荆溪桐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吧?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能像自己这样,在十五岁就享受到了大部分人到五十岁都可能享受不到的美好生活。
在广大少年少女只能挤在平庸无奇的公立高中读书的时候,何了凡考上了这个国家堪称为最顶流的一所私立中学,他将在这里享受以极端物质而造就出来的精英教育,这能使他未来无论走到了哪里,都能受到万千瞩目。
在广大的少年少女还在为那每个月少得可怜的零花钱向父母据理力争的时候,何了凡已经继承了荆溪桐三分之二的遗产,这让他成为了天朝福布斯榜上唯一一个没有成年的富翁。
然而这个人看上去根本平平无奇,把他投到数以万计的人海当中,他也不是那个最聪明、最帅的那一个,这个人根本德不配位,不过是命比其他人要好上那么一些就是了,或许是上辈子过于悲惨,这辈子才过得如此潇洒。
坐在沙发上,何了凡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他觉得还是不要想不开这样给自己找麻烦最好,十年时间,他给了自己长达十年的奋斗时间,而现在不过刚刚起步罢了,来日方长,未来自己总会碰到神奇的机遇为自己的成长增添养分。
年轻那会儿,一个人的一年的经历能够写满一整本书,这是何了凡目前以及未来正要经历的这些事情,与茶明绘的相逢还有和荆溪桐的一战则彻底照亮了他的生活,他思考着。
而端木弦,她同样也在思考着,四十岁的她毫无防备地迎来了人生的又一新阶段,十五年前她生下了两个女儿,而现在她们真的都长母女之间隔着快两个十五岁,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彼此之间的沟通和交流,这全都是在爱的基础上所进行的。
因为父母深爱着自己的子女,于是即便茶明绘把伤痕累累的何了凡带回了家,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这回认真了,此刻也不得不试着去了解这个看上去糟糕透了,但未来又极有可能把茶明绘从他们身边抢走的年轻人,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端木弦如此感慨道。
“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孩子,太眼熟了~”
“不管怎么样,他也是绘绘看中的人,她早晚会有一天这么做的,虽然现在也太早了一点,但我愿意相信他。”
端木弦如此想到,便安排着茶明绘与何慧珍做在了饭桌上面,因为有意瞥见何了凡正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面,才这样做着打算,要营造一个丈母娘和女婿单独谈话的环境和机会。
“来了~海味抄手~”
“谢谢端木阿姨~”,何了凡没想过自己是来这做客的,见岳母前来,便想从她手中接过那碗海味抄手,然而端木弦却看何了凡手上的这副伤势,还是执着地把那盏黑底金印的霓虹漆器放置在了茶几上面以方便伤员。
“欸~你认识我吗?”,端木弦断然没有想到自己曾和来者有过数面之缘,两人这次相逢快隔了十年,也难怪她生疏了何了凡,这回碰面时竟还没有认出来,直觉告诉她,何了凡的身上没有那种初次见面的陌生气息,“我觉得是认识的,我总觉得最近在哪见过你。”
“是我啊~”,何了凡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他想到岳母恐怕是在新闻里面见到了自己的事迹与相片才对自己产生的印象,现在看来,也只好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讲下去,“我是何了凡,绘…茶明绘上小学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几次。”
何了凡,确实是听到过这个名字……
绘绘上小学的时候还见过几次…原来是因为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才没有认出来……
同许久未曾见面吗的故人相逢总是这样的,明明觉得对方一点都不陌生,可只有经过点拨之后,才能念出对方的名字,端木弦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也终于认出了何了凡。
“噢!是小凡啊!”,端木弦拍手称快,似乎是对女婿十分满意,可好景不长,她转眼又纳闷起来了,“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军训的时候摔到哪里了吗?”
“这……”,见岳母这么关照自己,何了凡不好意思地笑道,提到这副伤势的由来,他又觉得犯难起来,如果不和荆溪桐对砍,他现在断然是生龙活虎的……
“啊~没事~你先吃饭……”,端木弦赶忙摆手道,她想到这个问题总归还是尴尬了点,不适合在吃饭的时候说。
“是。”,见岳母很体贴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何了凡谨遵吩咐,俯下半个身子,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茶几上面了,他小心翼翼地从碗中取出那根青花调羹,从油光粼粼舀出了一枚不巧被海紫菜五花大绑的元宝抄手,就着热乎乎的高汤下肚,何了凡为岳母的细节深深折服。
因为缠在手指上的绷带,端木弦想到何了凡肯定是难以用筷子吃面了,便换了种食材,给他下了一碗海味抄手,用调羹舀总方便过用筷子一根一根的夹。
“好吃…”,何了凡淡淡地念叨出来了自己的感想,但这纯粹是无心之语,因为这碗海味抄手是真好吃,好吃到何了凡舌头被热汤烫到发痛发麻了也不管不顾地连尽了好几枚抄手。
搅碎了的五花肉混着紫菜虾仁牡蛎汤沿着食道一路畅通地直到了何了凡的肠胃当中,他吧唧着嘴,贪恋着流连于唇牙之间久久未消散的畅滑清香,紧跟着又从汤中捞出来两枚抄手出来,送进嘴巴里面一口吞下,本来毫无雅观可言的这番大快朵颐,却让端木弦成就满满,虽然何了凡伤痕累累,却越看越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