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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公司出来后,叶未时将从舒唯安家搬出来后开的房给退了。没了经济来源,这么好的房她住不了多久就会没钱的。再说了,出了这种事,难保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地方。那些疯狂的记者大概会跑到这里,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总之,这里她住不下去了。
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少了时常跟随的助理,少了光鲜亮丽的妆容,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偌大的城市,再无她的容身之处。
事实上,她真的很心酸。没有人能明白的那种感情——她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父亲仍然没有来找她,甚至一句关心都没托任何人带给她。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没有听见一点风声。他没来找她,只能说明她上次给他的钱,还没让他花完。
她打开了手机,竟无一人给她打电话……电话?哦,她怎么忘了?她把旧电话卡给扔了,是她亲手断送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大概是她自己也知道,即便是那张电话卡还在,那些昔日称为好友的那些人也不会打电话联系她。没有人会来找她的,她现在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谁靠近她谁膈应。
往日的观众只看到了她在镜头底下光鲜亮丽的一面,他们为她欢呼,为她尖叫,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为她而来,为真实的叶未时而来。
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公交车站,这是她平时看都不会看的一个地方,今天她却因为无家可归,卑微地坐在了站台的长凳上,看着不同号码牌的车,一趟一趟地走,看着不同身份的人一趟一趟地走,又一趟一趟地来。看着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街边的路灯也亮了起来,也维斯自嘲地笑了,心想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样贴近生活了吧?特使第一次有耐心地坐下来,好好看看这座城市,好好看看生活在这座城市的这些人。
天黑了,气温慢慢下降了。叶未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黑陈,拖着行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没有目的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租车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了,司机转过身来,满脸愁容地看着叶未时,用一种夹着家乡话的口音对叶未时说道:“小姑娘,俺到家了。已经很晚了,我也要下班了。”
叶未时点了点头,付好车费后,毫无眷恋地下了车。
叶未时抬眼看见小区门口赫然立着的大门,不禁愣了愣神。世界那么大,大到不知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走完,世界又那么小,小到她随意拦下的一辆车的司机竟然与她住在同一个小区。
她也到家了。
叶未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在这句话前加“幸运的是”还是“糟糕透了”。
她拖着行李走进了小区,已经很晚了,街上都没什么人,只有路灯和天上的月亮,一丝不苟地散发着寒冷的白光。
她慢慢走着,突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抓了回去。她错不急防,顺着这股力量向后踉跄了几步,一阵警惕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你他妈跑到哪里去了,老子找了你一整天!”薛明轩那张怒不可揭地脸霎时出现在了叶未时的面前。
叶未时看着他,突然有些想哭。
“电话也不接,一个人说也不说一声就退了房,你想干什么?!睡大街上吗?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落魄成这样了?曾经那个街霸一姐去哪里了?咹,去哪里了!”
叶未时就这么老实地听着他的斥责。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从小与她不对头的这个人,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手,好像在对她说:“我为你而来。”
她记得,不久之前,她将薛明轩揍了一顿之后就去酒吧喝酒。她醉了,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那边却没有回复。朦胧之中,看见了一个身影。她不知道那是谁,却觉得他的怀抱是那样让人安心。
那人好像在梦里也像这样对她说了一长串的斥责,似乎最后还跟着一句:“放心,我只为你而来。”
我只为你而来。
只为真实的叶未时而来。
……
姜姜信守了承诺,没将叶未时的位置透露给任何人,独自一人来到了薛明轩的家。
果然,叶未时就在这里。
“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是谁。”姜姜刚进门,就听见叶未时说了这么一句话,“叶未时,母亲早逝,父亲不疼,人面兽心、口腹蜜剑、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姜姜啊,为了让舒唯安成为读者眼中最完美的女主,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姜姜的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为了衬托她的冰清玉洁,我就要变成这么个无恶不作的恶毒女配呢?”叶未时几乎一瞬间冲到了姜姜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质问道。
姜姜被她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操作吓得愣在了原地,嘴唇微微一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出于她的笔下。她的一句话甚至有可能改变这里任何一个人的一生。
她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觉得他们始终是自己笔下的角色,是自己创造了他们,将自己摆在了造物者的地位上。可是后来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她对他们的设定而改变了他们最初的个性。他们在她的眼里,也早就不仅仅只是NPC那么简单了,而是实实在在在这个世界生活着、具有自己思维的人。
但是这是她的秘密,叶未时怎么会知道呢?即便是知道了,她又为什么会轻易相信她其实是个外来者呢?
“你……”姜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是我告诉她的,”薛明轩主动站了出来,解释道,“你把这个故事的剧本混在了给舒唯安看的剧本里,正好被我看见了,虽然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创造的,但上面所有的事情也的的确确全都真实在这个世界发生过。以及我知道孟迪终有一天会曝光叶未时的身份这一点。”
姜姜站在原地,久久怔愣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她此刻的震惊,之间也为时突然松开了她的肩膀,不顾形象地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我努力改变的人生,竟然是你一字一句为我设定的,从开始到结尾,一步一步都走在了你给我设定的悲惨的人生。我的性格,我的想法,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
她停顿了一下,又猛地冲到了姜姜的面前,双手掐着她的脖子:“怪不得你会知道那么多有关于舒唯安的事情,怪不得我当初给你的邀请函你没有感恩戴德地收下,你根本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做戏,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向你为我设定的剧情,走上应该属于我的结局。我有什么下场,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是姜姜,你有为有预测到你今天会死在我的手上?”叶未时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起来。姜姜下意识被她掐得开始挣扎可是她越挣扎,叶未时就越兴奋,手上的力度也会越重一分。重到她快要窒息。
“不……不是的……不是……”
薛明轩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了情绪失控的叶未时:“叶未时,松手,别疯了。”
叶未时出乎意料地竟然听了他的话,将掐着姜姜脖子的手松开了。
挣脱束缚的姜姜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吸着周围的空气,让原本因窒息模糊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缓过神来后,姜姜看着眼前近乎崩溃的叶未时,冲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