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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惠带着两名打手,把段文涛四肢绑在了那张木板床上,拿过一沓质地细密、旧式房屋用来糊窗户的高丽纸,取过一张用高度白酒浸透敷在段文涛的脸上,随即又敷上两张。段文涛口鼻不能呼吸,四肢痉挛,痛苦的挣扎着,平川新野示意打手暂停,二十几秒后,揭下三张高丽纸。
平川新野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想不想说点什么?”
段文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几分钟后才答道:“我不是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弄死我,我也编不出来,给我一个痛快吧,求你们了……”
平川新野冷笑道:“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继续。”
两名打手这一次一共敷上了四张高丽纸,段文涛被捆绑着的四肢拼命挣扎,震的木床咔咔作响。一分多钟之后,眼看着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平川新野才示意打手揭掉高丽纸。段文涛口鼻出血,陷入窒息昏迷。平川新野命令道:“泼醒他!”
早就准备好的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当头浇下,段文涛渐渐有了意识,他深吸了几口气,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飞溅,触目惊心。段文涛缓过一口气,声音沙哑说道:“我要见影佐将军,见不到将军,我什么都不会说……”
平川新野看了一眼李士群,李士群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川新野说道:“见影佐将军?没问题,只要你先招出一切,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将军。”
段文涛闭上双眼,不再说话。平川新野等了一会,说道:“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大敌当前,没时间和你废话!你说不说?好,继续用刑!”
段文涛突然拼尽全力喊道:“李士群,你假公济私,挖大日本帝国的墙角,敛财自肥!包庇真正的卧底!我有证据,我要向影佐将军控告你!你这是栽赃!是陷害!”
闻听此言,平川新野有点不知所措,李士群示意刘泽之出面。
刘泽之起身走到段文涛面前,冷笑道:“谁是真正的卧底?你指的是谁?是我,对不对?你有证据吗?没有对吧?如果你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你没有证据,可是我们有:郭烜带人袭击赶赴庆功会的山胁正隆将军,你第一个冲上二楼,却还是让他安然脱逃;你带人围捕龙瑞康,龙瑞康自杀,还搭上了田队长的一条命!你和军统卧底杨君合演苦肉计,妄图闯出76号,是我奉李主任的命令,击毙了他;新施百货,你有意纵放军统翟岩民和另外一名同伙;押解你回76号受审,你居然中途潜逃!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保命吧?更大的原因是要和陈劲松再次接头,掩护毛人凤和周成斌逃跑,你对军统很忠心啊。谁栽赃?我要是卧底,我就应该放跑你,以求死无对证,还会千方百计把你抓回来让你指证我吗?是你不自量力,妄图栽赃我!好在主任英明,才没有中了你的奸计!”
“再次接头?和陈劲松?这怎么可能?刘泽之,你胡说!我从来没有和他接过头,更别说什么‘再次’了!你说的那些有的不是我的责任,龙瑞康的房间我是去过,可是你也去过。有的只是工作失误。”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没接过头?好,我给你证据,老李,把他和陈劲松在意诚商贸公司门口接头的照片拿给他看,好让他心服口服!”
李学惠从主审桌上拿过两张照片,一张一张的给段文涛看,说道:“你不会说你不认识这个人吧?虽然乔装改扮,可他就是陈劲松!你从意诚商贸公司出来,马上和他接头,你是什么人,还用得着说吗?”
段文涛这才知道军统早就设计栽赃了他!他万念俱灰,哈哈大笑,笑声犹如夜枭长鸣,恐怖阴森:“哈哈哈哈,刘泽之,你和陈劲松是一伙的,联手栽赃我!他不就是你抓的吗?你抓了他,他才有机会诈降!”
刘泽之怒道:“我抓陈劲松奉的是李主任的命令!如果你要怀疑,也应该怀疑倪新,陈劲松是从他手里跑的!你为什么不怀疑他?你不敢,因为你知道他不仅刚立下大功,还是小野将军的乘龙快……你觉得栽赃我,容易一点,对不对?”
“卧底?对,我是卧底,你也是,倪新也是,大家都是!!哈哈哈——”段文涛陷入了半疯癫状态。
“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企图侥幸过关!你想见影佐将军,不就是想用意诚商贸公司的事抹黑李主任的清誉吗?意诚商贸公司是叶时文先生出资办的,赵敬东出狱后无所事事,李主任体恤旧部,介绍他到那里供职,有什么错?赵敬东潜往重庆,立下大功,他担任76号行动队长,是影佐将军亲自点了头的!你想见影佐将军,好啊,将军的情报专员高松君就在这里,他可以代表影佐将军!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刘泽之走到和李士群坐在一起的高松原田面前,提高了声音说道:“高松君,人犯有话想对您,影佐将军的代表单独讲,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们可以回避!”
高松原田无论是军衔,还是职务、资历都不能和李士群相比,怎么能开口让李士群回避?何况他带人一路监视段文涛,也看到了刘泽之、平川新野抓捕段文涛时的奋不顾身。审讯之前,平川新野又给他讲了其他的人证物证,在他心中已经确认了段文涛的卧底身份。当然不会趟这趟浑水,得罪李士群。他摇头道:“即使影佐将军在场,76号的事,自然也应该由李主任做主。我和此人无话可说,继续审讯吧,不要中了军统的缓兵之计。”
李士群示意继续审讯,李学惠又拿过一张浸透白酒的高丽纸,段文涛徒劳的挣扎着,恐惧让他五官变形,面目狰狞。李学惠哼了一声,毫不手软,把高丽纸敷在段文涛的脸上,还用手仔细的摁实抹平,以便让受刑的人呼吸更加困难,加重痛苦。
又是四张高丽纸闷在段文涛脸上,揭掉后平川新野长叹了一声,摇头道:“怎么样?感觉如何?唉,一个人因窒息或者溺水而死,只有一次痛苦,而你,却有幸无数次品尝濒临死亡的滋味。招了吧,你迟早扛不住。退一万步说,你扛住了‘跳加官’这一种酷刑,扛得住电椅的折磨吗?你的位置太重要了,不管你的意志力有多坚强,我一定要撬开你的嘴!所以——你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一句话提醒了李士群,他命令道:“刘秘书,你开车回上海,把电椅运过来。”
刘泽之放下手中的笔,应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段文涛欲哭无泪,他不是不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啊!他声嘶力竭的喊道:“别去!我招,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说!”
李士群有点失望,这个让他无数次不能安枕的卧底也不过尔尔。他赶紧问道:“你是不是军统派来的卧底?”
“是,我就是那个卧底,李明华死后,军统派我假意被捕,受刑不过,投降,卧底……”段文涛知道这些话一出口,等于亲手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他悲从中来,放声痛哭!
李士群命令道:“把他解下来,给他搬一张凳子,让他坐下说。对了,别忘了给他戴上脚镣手铐。”此人太重要了,李士群不敢掉以轻心。
李学惠带人从木床上解下段文涛,给他砸上一付从警署借来的十八斤重的连手铐的工字型死刑犯专用重镣。
段文涛坐在凳子上,迷茫散乱的眼神渐渐又聚在了一起。李士群示意平川新野继续审讯。平川新野笑道:“段先生,我们继续吧。你是怎么向安德森报的信?”
“我趁你不备,把情报送给了路上经过的一家军统联络站,他们去了大东亚旅社,至于他们是怎么做的,我不知道……”段文涛信口说着:“给我一杯水,可以吗?”
“当然可以,去给段先生倒杯水。”
李学惠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大木碗,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段文涛。平川新野问道:“那家联络站的地址?”
段文涛喝了两口水,没有回答,又喝了几口,平川新野耐着性子等着。段文涛几口喝干了木碗中的水,放下木碗,看着李士群,凄然一笑,又看了看周围所有的人,最后,盯着刘泽之看了半天,在人前,刘泽之从不表现出他的心理素质远超常人,故作被段文涛看得很不自在,勉强一笑,低头回避,不敢和段文涛对视。
段文涛说道:“我输了,我早该死!第一次被你们抓住的时候,死了有多好……现在我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李士群感觉不对,正要开口,段文涛猛一用力,咬舌自尽!
李士群喝到:“撬开他的嘴!!”
站在段文涛身后的李学惠左手扼住他的脖子,右手拼命想掰开段文涛的嘴!无奈晚了一步,鲜血从段文涛的嘴里流了出来……平川新野喊道:“我去叫救护车!”
李学惠用手试了试段文涛的颈动脉,说道:“没用了,来不及了……”
李士群颓然坐回椅子上,就这么死了?这个他找了将近两年,几乎怀疑过身边所有的人,噩梦连连的对手,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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