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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飞雨背后一空,俞音已经被北逍扯着衣服拎了回去。
妖族一群对纪飞雨路转黑的妖修们,脸色和他们的尊主一样难看,苏以彤绿油油的灯笼挂在杨修逸的手上,绿光越来越亮,城门边大家都整整齐齐地被笼罩在一片绿色中。
俞音抬头时,果不其然看到了北逍不满的目光。
俞音:“……”完了,按照尊主的脾气,接下来大概要咬人了。
为了及时遏止一场灾难,他被北逍一把扯入怀里时,就顺势在众目睽睽下吻了北逍的颈侧,北逍似乎被他的行为取悦了,目光也逐渐柔和下来。
妖族众人松了一口气,对眼前这位传闻中的尊夫人更加钦佩。
金色的凤凰翅膀散作光雨,消失在俞音的背后,金色光雨飘散在空气中,徒留纪飞雨手中的一片羽毛,竟然也没有跟着翅膀一起消散。
纪飞雨愣了愣,右手握紧,把羽毛狠狠地攥在手心里,用力之大,像是要把那小小的一朵羽毛,刻进神魂的深处。
纪飞雨回头,看见黑着脸的北逍,和站在北逍身后神色有些错愕的俞音,两人的身后站着一群没长眼睛的怪人……怪妖。
俞音低头时刚好看见天诛的红色丝线,在北逍的脚下绕来绕去,把自己打了好多个死结,大名鼎鼎的神兵,就这样绕成了一团。
俞音看看北逍神色冷漠的脸,再看看北逍脚下绕成一团乱麻的神兵天诛,俞音把自己原本要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在这个十分诡异的时刻,弯了弯眉眼,没忍住眼底的笑意。
“你……”纪飞雨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眼眶依然是红的,神色中却少了先前的疏离。
俞音忙着哄北逍,刚才那一瞬间,俞歌残留的意念太强,按照北逍的脾气,大概是要生气了,但俞音也没忘了纪飞雨,他回头解释道:“刚才不是我,是俞歌……”
小师妹还是小师妹,一搞事就是修罗场。
“俞……歌……”纪飞雨念出了那个名字,声音中带着些许生涩。
“俞歌不想见你伤害自己,也不想见你入魔。”俞音垂下眼帘,似乎被那火红色的发带刺痛眼睛,“她大约托我告诉你,别伤了你自己,她……还是会心疼的。”
即便是仅剩一缕残留的意识,也还想安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当初俞歌不惜使用凤凰的妖力,使用自己的[天预],替纪飞雨窥探天机的时候,大概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当年镜雪关之役后剑阁那场来势汹汹的叛乱,因为俞歌的预言,损失降到了最小,平叛后,等着纪飞雨的,却是俞歌身死的消息。现在想来,当年剑阁那场莫名其妙的叛乱,可能就是旁人针对俞歌的圈套。
“他也是夺翼之人,你们为什么不杀他?”先前杠俞音的那个人族修士,又跳了出来。
“不懂就不要装懂。”一个妖修啐了一口,“你是不是瞎,那翅膀是金色的,你什么时候见过金色的翅膀了。”
修士顿了顿,想了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的确没见过金色的翅膀,他还是开口道:“金色的怎么了,金色的就不是夺来的吗?”
妖族不甘示弱:“呸,咱们妖族自愿送给人族的翅膀才是金色的,你们强行抢走的都是黑的,这能一样吗,啊?”
听到这妖修的话,纪飞雨的指尖,不动声色地颤了颤。
“是你?”纪飞雨回头挑眉,看见了熟人,是那日他在京城客栈里出手教训过的人。
那人见到纪飞雨,直接踉跄了一步,身体记忆还没消失,见到纪飞雨,本能想跪下。
一道银光从纪飞雨的袖中飞出,当场砸得那人满口鲜血。
纪飞雨眼中的悲意逐渐消散,周身的戾气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他冷冷地看着那人:“是我那天下手太轻了,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放肆。”
那人本能要逃,又一道银锭飞出,打在那人的脸颊上,纪飞雨继续道:“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接着又是一番熟悉的纪氏说教。
俞音暗叹,担心都是多余的,纪飞雨完全能自己排解负面情绪,说话永远是他用来发泄的最好途径。
只不过这一幕落在不知情者的眼中,倒像是纪飞雨在给俞音出气。
某些知情者也不太高兴。
比如北逍。
正在被纪飞雨胖揍的人族修士,刚要开口求饶,忽然感觉自己后背一阵疼痛,余光瞥见自己脚边多了一块金灿灿的东西,接着又是一阵剧痛,地上的金锭多了一块,接着又是一通乱砸。
总之不多不少,刚好比纪飞雨砸得多了一块。
“我靠。”陈誓蹦了一句。
纪飞雨的滔滔不绝生生被逼停了,继临安的赌坊事件后,又一次发现了这两人的不对劲。
苏以彤在杨修逸身边怪笑了一声,听得杨修逸突然毛骨悚然。
俞音:“……”
北逍这是无形之中,把人家剑阁阁主当成了假想敌,人家砸银锭,他就要砸金锭。
俞音忽然觉得那人族修士有些可怜,口出狂言不是大罪,却在人族妖族两位德高望重的大佬手下,因为恶性竞争,被金子银子砸了满头包。
可以,这很北逍。
俞音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心底却又抑制不住地觉得甜,当年的秦霜寒,做什么都喜欢恰好落后他一点,而如今的北逍,在关于他的事情上,似乎总要超过别人一些,才能觉得安心。
可想到这些,他又觉得心疼。
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患得患失,才会造就此后的分毫必争,北逍漫长的生命中,他只占了短短的一小部分,自认为不值得对方交付全部的真心,可北逍却做到了。
他上前几步,走到剑阁中人的队伍里,剑阁中的弟子,正押着刚刚被纪飞雨从天空中打落的那个人。
纪飞雨上前几步,剑阁弟子按住那人,让他抬起头来,俞音望过去,不出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棋先生。”俞音淡淡道,“又见面了。”
那人被血和灰土掩盖了一半的面容,好在那双眼睛俞音印象很深。
“你认识?”纪飞雨有些意外,或许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纪飞雨对俞音的态度,少了很多疏离。
纪飞雨的态度,俞音原本就不在意,可纪飞雨现在看俞音的眼神,让北逍频繁皱眉,最后北逍上前一步,挡住了纪飞雨的视线。
纪飞雨:“……”干什么哦。
“临安赌坊,百晓局,供奉的就是这位棋先生。”俞音走上前,“敢问棋先生,那日是想把我们引到什么地方呢。”
棋先生与那日百晓局中见到的那位很不相同,现在的他神色淡淡,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俞音和北逍。
俞音看了看那棋先生,又看了看神色明显有些疲惫的剑阁中人,忽然就明白了。临安城的封城大阵,需要灵力供养,这灵力的来源大概就是被引入陷阱中的剑阁弟子,他和北逍破了临安的阵法,剑阁的几人才能顺利从困阵中脱出。
那天在的破绽太多,在俞音和北逍的眼中无所遁形,这才失了先机,虽然来临安的本意是查梦蝶蛊,俞音和北逍却被突然冒出来的苏以彤带偏了,一群人急着去看临安的渡雪山庄,暂时把棋先生放到了一边,歪打正着发现了梦蝶蛊的来源之一,后来又被冥灵一路追杀到了南冥天池,这才避免了掉进棋先生布下的陷阱。
若不是这样,他们可能也会把棋先生当做散播梦蝶蛊的人。
而剑阁中人,一心要查梦蝶蛊的事情,棋先生身上破绽百出,必然会引起剑阁中人的注意,这才掉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别人对梦蝶蛊避之不及,有人还费劲心机想要栽赃到渡雪山庄头上,眼前这人却要打破头往上争取,生怕别人怀疑不到自己的身上,这不是——
“有病吗?”陈誓自以为小声地在黎雅耳边说。
俞音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这棋先生的行为太过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眼下棋先生一幅视死如归的神情,是打定了主意怎么也不开口,从他身上,显然已经问不出别的消息。
“你害我剑阁弟子身陷困阵,我夺你性命,理所当然。”纪飞雨居高临下,用寂寥剑的剑尖挑起了那人的下巴,一道细细的血线沿着那人的脖子滑落。
“稍等。”俞音上前一步,微微低头,看着被按跪在地的棋先生,“你姓百里?”
“百里?”纪飞雨皱眉,手中的剑刃未收。
那人无悲无喜的眼眸里终于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只有一瞬,他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却被俞音以及俞音周围的几人收入眼中,除了俞音和北逍,其余人的心中皆是一惊,如果此人姓百里,那就让人不得不想到,十多年前被灭门的凝风楼百里家。
“你是百里家的人。”俞音笃定道。
先前这人面对天诛的戾气,装瞎的勇气的确令人佩服,如果说是百里家的人,那其中牵扯的东西,就更多了,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百里家还有幸存的人,那这人命关天的滔天血债,又该找谁来清算。
“你怎么知道?”纪飞雨问。
连棋先生的脸上也带着探寻的意思。
俞音道:“你先前想引我和北逍入局,却没想到我并未询问梦蝶蛊的事情,而是问了百里寻这个人,我上辈子虽然活得不久,但好歹知道几大家族都有几号人,百里寻此人,不论是在哪段记录里,都籍籍无名,而你,却能告诉我他的事情,你掩饰得很好,可若你真的能解百难,又怎会不知道妖族的事情,要么你名不副实借百晓局招摇撞骗,要么你就是百里家的人。”
“所以你那天是在试探我?”棋先生平静的脸藏不住了,脸上有怒意,看着眼前两人状似亲密的样子,他转向北逍讥讽道,“还有你,你也是,很好,你们一人一妖,能凑到一起,倒也算是天作之合。”
“多谢夸奖。”北逍很喜欢这个词,连着身上散发的威压都减了不少,周围人纷纷感觉身体一轻,紧绷的神经放松,差点感激得跪倒在地。
鸽子芸芸蹲在俞音的肩膀上,跟着点了头:“多谢夸奖,咕……”
俞音捏住了鸽子芸芸的嘴。
这两个丢人玩意儿。
棋先生:“……”
俞音抬胳膊杵了一把北逍的腰:“他骂你呢,瞎高兴什么。”
啧,淳朴善良的妖族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