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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进!
那竟然是唐进的声音!
封长情只觉得一股湿热之气涌上了眼眶,强吸了一口气,才把将要出眶的眼泪忍了回去,焦急的问:“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好像是皇宫,你这样出现安全吗?”
唐进沉默了一下,很快道:“很安全,我已经想办法把这里的人引到了别处去,我们快些离开。”
“嗯。”封长情重重点头。
唐进把封长情揽在自己身上,手臂揽着她的腰,几乎把她打大半的重量都承担了去,封长情也自然而然的揽着他的脖子,抱紧,眼睛顺着微开的门缝朝外看着。
唐进靠在封长情耳边,低声道:“有我在,你安心。”
封长情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两人从房中出来,立即又隐入了夜色之中。
……
欢公公和影奴站在门口一会儿,狐疑的朝里看了一眼,“有点……太安静了吧?”
影奴三角眼中闪过诡光,人一闪,已经冲进了里面,眨眼的功夫出来,脸上全是愤怒,“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早说了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欢公公直接愣住了,“没人?!怎么可能!这可是皇宫,就这么凭空消失?你确定你看仔细了?”而且外面都是守卫,到处都是御林军,那个女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影奴已经不想躲说话,身姿犹如鬼魅,飞掠向了暗处。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宫道上忽然响起一声惊叫,“哎呦,这谁啊,火急火燎的干什么,撞翻了我家太师的轿子了……太师……太师,您老人家还好吧?太师?”
张太师病病歪歪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夫……咳咳……老夫……”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冲撞太师的轿子!御林军,还不把这个人拿下!”
影奴三角眼中闪过杀气。
方才他从这边掠过,走的飞快,却暗处有人连着投来两枚石子,一虚一实,他躲过了虚招,却被实招打中,身子一歪,就撞到了迎面来的轿子上。
这个时辰,正是官员上朝的时辰,竟不想就这么巧撞翻了张太师的轿子。
不远处的御林军立即把现场围了起来。
张太师头冠都歪了,被贴身侍从扶着从轿子下面趴了出来,便是一贯斯文,此时也因为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狼狈而十分尴尬,面红耳赤。
“岂有此理!你是什么人?”张太师怒道。
影奴只得退下,“奴才是太后宫中的。”
那方欢公公赶紧跑了过来,陪笑道:“太师息怒,太师息怒,他是太后的暗卫,您就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吧。”
张太师冷笑一声,“太后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只是,既是暗卫,怎么也跑到明处来了?是如今太后手下的人不够用了吗?把见不得人的都弄到明处了。”
欢公公讪笑不止。
张太师虽性子直些,说话不好听些,但在以前,也是谦恭和蔼的,上次为了大相国寺的和尚,跟太后急了眼之后,说话也变得夹枪带棒,大有你有本事就灭我全家试试的意思。
可张家的确有那种本事,即便太后和林相把持前朝后宫,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
张家本身是开国的功臣,几代都有人入朝为官而且建树不低,立功不少,张太师更是历经四朝,门生遍地,如今掌着朝廷半数兵马,在闽州和塞上一带平乱的萧大将军,更是张太师的女婿,太宗的母亲薛皇后又与张太师的妻子是姐妹,因此张家在大魏可说根深蒂固,不可撼动,即便是当初太后气急了,也只能将张太师关在宫中半日,虽对外说着是训责,其实却是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打打张家的脸罢了。
欢公公讪笑着,赶紧示意影奴道歉。
影奴也是在宫中待着的人,忍着心中焦急装作恭敬的模样:“是奴才莽撞,请太师饶恕。”
张太师倒真不是计较的人,花白的眉毛抖了两抖,摆手让他走人,侍从要来扶他在上轿子,他却是不去坐,“就这么两步了,走走吧。”
欢公公在一旁陪着笑脸问:“这天寒地冻的,太师怎么忽的进宫了?”
“上朝。”
张太师冷不丁的丢来两个字,然后挑起花白的眉毛看着他,“怎么,老夫不能来上朝?”
欢公公忙道:“怎么可能?奴才就是听说太师身体不适,还想着——”
“想着什么?想着老夫过不去这个冬天就得一命呜呼了不成?”张太师冷哼一声,“老夫倒的确是出气多入气少,不乘着现在上上朝,见见熟人,可能真要在家中就这么过去了。”
欢公公不敢接话。
张太师忽然停住脚步,狐疑的朝着欢公公看过来,“欢总管这个时辰,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欢公公心里打了个突。
他是太后的贴身內监,这个时辰,太后尚且还在休息,他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不该。
张太师看了看四周,“这里离慎刑司倒近,欢公公带着那暗卫,难不成是来办什么事情的?”
欢公公僵着一张笑脸,满脑子思忖该怎么回答。
有道是姜还是老的辣,他要说路过,张太师怎么可能信?他忽然怀疑张太师是不是专门来这里的……上朝的官员走的都是正德门,离慎刑司的位置有一段距离,离慎刑司近的是宣德门进来的这条宫道。
张太师受过先帝特许,可以从宣德门进来,但一般情况下,张太师都极少走宣德门,不想搞什么特例,这次……
张太师淡淡道:“如果你是为流言之事为太后奔走,老夫看你还是什么都不要做了。”
欢公公心里又是一突,“太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
封长情攀着唐进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
她感觉两人已经离开皇宫,正在一条小巷里奔跑。
离了危险的境地,全身紧绷的细胞放松,残留在身体里的那丁点的药效渐渐发作,她感觉浑身无力,虚乏的紧,可周围发生了什么,却又清楚的知道。
唐进抱着她跃进了一家客栈,上楼,左转右进,入了一间厢房,把她放到了榻上。
她半睁着眼,看着唐进担忧的坐在床边问她,“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彭天兆在几步远处压抑着气愤,“这群王八犊子……”
封长情费力的摇了摇头,“我……没……”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药,她明明已经吐出来的很多,服下的基本是少之又少,这药效竟然还如此厉害。
她迷糊的想着,今日如果不是唐进出现,她怕是要生不如死。
“嘶——”
唐进刚握住封长情的手,封长情猛然吸了口气。
“对不起……”唐进下意识的道歉,低头一看她右手上那道划痕,心不断的往下沉,她伤的这样的厉害,一路上都没有吭声,肯定是怕自己担心,自己竟然也这样的粗心,现在才发现。
彭天兆抽了口气,“得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啊,老大这样厉害的人物,要是伤了腕脉可怎么办?”
唐进背脊一僵,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现在外面情势不好,一旦找大夫,他们就会立即暴露,可难道不要封长情的手?
唐进一边快速取出走时韩叶准备的伤药给封长情敷上,一边道:“你看着她,我去弄个大夫过来,我进来之前,绝对不能离开她身边半步。”
“好。”彭天兆应了。
唐进又用绑带小心的把她的伤口缠住,要走,手腕却被封长情抓住。
封长情声音十分的虚弱,“阿进……你别……别走……”
唐进心中一痛,劝道:“你乖,等着我,我出去给你找大夫,很快就回来了,好不好?你这手腕是一定要看大夫的,不然会废……”他认真的却说着,封长情却还在一遍遍说着,“阿进……别走……别走……”
唐进怔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封长情昏昏沉沉,说的是些呓语。
他便把封长情交给彭天兆,乘着刚起的晨色,快速离开了。
封长情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在一间简单朴素的房间内,她的头脑依旧昏沉,浑身没什么力气。
她撑着手臂,艰难的坐起来,却被手腕伤拉疼的伤口弄的皱紧了眉头。
伤口……
她抬起那只右腕,原来真的受伤了,不是在做梦。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板门被打开,封长情抬头一瞧,错愕的张开嘴,“你……你是谁?”
“大夫。”
来人是个中年老者,面容清隽,很瘦很高,留着山羊胡子,他把药端到了封长情面前放下,“喝药吧。”
封长情看看那药,又看看老者,眸中带着几分戒备,“这是哪?我怎么到的这里?”
老者却道:“不知道。”说完又道:“药要乘热喝。”说完竟然直接走了。
封长情愣了一下,就在这时,一道英挺颀长的人影出现在眼前,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熟悉的气息。
她看着那碗药被一只大手拿起,然后那人坐在了床边,一边吹一边把勺子递到了她的唇边,“不烫的,快喝。”
封长情愣愣的喝了,待到把一整碗药都喝下,看着唐进把碗放回原处,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阿进……你真的来了……”
“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唐进拿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又扶住她的肩头,把她放倒在床榻上,“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吧,你的手也找了最好的大夫,续接了经脉,不会影响你以后,你休息吧。”
封长情的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一样,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衣服。
他们分开的实在是太久了,现在她是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他,她是醒了第一眼就看到他,生病真的会让人变得很脆弱呵。
唐进放柔了声音,“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等你醒来,你快睡吧。”
封长情这才放松了神情,却没松开唐进,转而握住他的手腕,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太久没有放下戒备心神好好的睡过一觉,这一觉睡得十分的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黑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肚子也是饿的咕咕叫。
唐进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就坐在床边打瞌睡。
她一动,他立即醒来,唇角自然而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醒了,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封长情坐起身子,此时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便也没抓着他不放人。
唐进出去后,她下了床,穿上鞋子,到了院中,里外瞧了瞧,发现这里除了她和唐进,再没别人,也不知是什么地方,院子很小,院内的摆设都是朴素老旧,还有铁锨和锄头,像是庄户人家住的地方。
唐进瞧见她出来,连忙拿了大氅过来,把她抱了个严严实实,责备道:“怎么悄无声息的出来了?腊月里了,天气冷的厉害,你穿的这么单薄……你这身子还没完全好,要是再染上风寒可怎么办?”一边说一边将她打横抱起,报到厨房,直接放到了灶前,“就在这帮我烧火,哪也不能去。”
“好。”封长情点点头,两只手互抱着垫在膝盖上,下巴靠着手臂,看唐进动作利落的洗菜、切菜,这场景,就如同当初在海陵外的破庙一样。
唐进却放下刀回过头,无奈的道:“阿情,你能别那么看着我吗?”
封长情一笑,“就是感觉时间久了没见你了,眼睛也不受我自己控制,就是要缠在你身上,我没办法……”
“……”唐进一默,有些拿她没办法,“那好吧,你看便看,由着你。”
封长情笑眯眯的点着头,果真一直看着他没有眨眼。
唐进动作快,做了一碗好下咽的蔬菜粥。
厨房狭小,只能去堂屋里吃饭,这次封长情自己站了起来,帮着拿了筷子一起到堂屋。
许是太久没吃东西,封长情虽感觉饿的厉害,却吃不下多少,只吃了一小碗,肚子就饱了。
她把碗推了推,唐进也不嫌弃,自己接了过去,用着她用过的勺子扒粥。
“别,我这都没好全,你别过了病气……”封长情忙道。
“不怕。”唐进笑了笑,“我身体好着,几年都不生一次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