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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谢园,坐进早已等候多时的朱轮马车,由银烛亲自驾车,以不紧不慢的度缓缓驶离。
车厢内甚是宽阔,如同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可供数人同坐,并设有桌案软榻,甚至炉瓶三事和茶具等物件都一应俱全,马车主人可在此待客、小憩甚至处置公务。不过比起蓝玉的三十二抬大轿就差得太远了,当初蓝相返乡祭祖,所乘之轿由三十二人共抬,其中分内外隔间,桌椅屏风等所用之物一应俱全,堪称是寻常权贵都难以奢望的奢华。
此时萧元婴和张无病都已经在车厢中,加上萧知南和徐北游,刚好四人。
相比起其他三人的云淡风轻,徐北游则是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车内布置装饰,他曾在辽州坐过辽王府的车驾,所以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就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与亲王平级的公主车驾,只是去掉了一些外在的华丽装饰,没那么显眼而已。
萧知南作为主人,先开口问道:“今天我们先去哪儿?你们决定。”
张无病闭目养神,无动于衷。他虽然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是古稀年纪,实在无意去与这些年轻人掺和,他之所以跟来,主要还是为了护卫几人周全。
所以萧知南也并未打算要争取这位病虎的意见,视线只是在萧元婴和徐北游的身上停留。
萧元婴的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我记得今天刚好有一出德寿班苏老板的桃花扇,我最爱听他的戏了。”
有萧知南在身边,徐北游面对萧元婴的底气无疑很足,调侃道:“郡主小小年纪就学会捧角了?这可不好。”
萧元婴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徐北游促狭道:“我当然管不着,不过我听说墨书大姑姑最是厌憎戏子之流,不知道她能不能管呢?”
被戳中软肋的萧元婴恼羞成怒,举起自己的小拳头作势要打。
徐北游往萧知南那边挪了一下,嘿嘿笑道:“公主殿下可在这儿呢。”
有萧知南在场,萧元婴没敢继续下一步动作,只能重重哼了一声后,悻悻松开拳头。
徐北游笑道:“依我之见还是去附近有名的佛寺看一看,顺带也能尝尝素斋。”
萧元婴终究还是个小丫头,混熟之后也跟寻常孩子没有太大区别,朝着徐北游怒目而向,恼火道:“谁要去寺庙?谁要吃素斋?那么多的光头,谁乐意看!?”
张无病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幸好自己的头已经不算短,要不还真是殃及池鱼。
萧知南无奈打圆场道:“要不这样吧,前几年我跟随父皇来江南的时候,曾去过鸡鸣寺烧香拜佛,这次便去鸡鸣寺,就当是还愿了。”
萧元婴很是不满地看了眼胳膊肘往外拐的姐姐,然后气哼哼地别过头去。
萧知南微微一笑,稍稍拔高了声音,“银烛,去鸡鸣寺。”
鸡鸣寺,位于江都城外的鸡笼山上。鸡笼山东接九华山,北临玄武湖,西连鼓楼岗,山高二百余尺,因山势浑圆似鸡笼而得名。
鸡笼山背湖临城,翠色浮空,山清水秀,风景绮丽。鸡鸣寺寺址所在,曾是大楚后苑之地,早在大楚永康元年就曾在此倚山造室,始创道场。大楚宣宗年间,此处被辟为廷尉署,至大楚宣宗八年,楚宣宗在鸡鸣埭兴建同泰寺,才使这里从此真正成为佛教胜地。
同泰寺寺内有大殿六所,小殿堂十余所,一座九层浮屠,一座七层高的大佛阁,供奉着十方金像和十方银像,整个寺院依皇家规制而建,规模宏大,金碧辉煌,在江南四百八十寺之中,仅次于大报恩寺。
大楚末年,后建三十万大军兵临江都城下,各路神仙高人随之纷至沓来,誓要守住江都城,可怜同泰寺也不知是毁于战火,还是毁于神仙高人们的斗法,总之是变成了废墟,并将这个状态维持了近三百年。
直到大齐太平八年,这才由萧皇下旨,在鸡笼山敕建鸡鸣寺,造浮图五级。
康乐公谢公义奉命督工,在同泰寺故址重建寺院,尽拆故宇旧舍,加以拓展扩建,并迁豫州佛门众僧移于此山,造五级砖塔,名普济塔。函瘗藏入金棺内,金棺长约五寸。塔前设有祭堂,每年按时祭祀。其殿堂、门庑,甚至还要过原来规模。
同年,萧皇命苍雪禅师为开山第一住持,赐《金字华严经》一部、沉香观音像一尊,亦装入金棺银椁内,作为镇寺之宝,赐门额曰“秘密关”、“观由所”、“出尘径”,题“鸡鸣寺”额。
承平十年,徐皇后为亡父祈福,下懿旨在此建凭虚阁。承平十五年,萧帝南巡,亲自下旨,再次扩建寺院,建有山门、天王殿、千佛阁、正佛殿、左观音殿、右轮藏殿、五方殿、左伽蓝殿、右祖师殿、施食台等。
及至今日,鸡鸣寺共有殿堂楼阁、亭台房宇三十余座,全寺占地一百余亩,常住僧侣一千余人,为江南五个次大刹之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鸡鸣寺由皇家建成并再三扩建,说它是皇家寺庙也不为过。也难怪萧知南要来这儿还愿,而不是去那声名更盛的大报恩寺。
不过虽说是皇家寺庙,但也不禁其他香客上香礼佛,这一路上可以见到不少达官贵人拖家带口地往鸡鸣寺行去。
来到山门前,下来马车,徐北游放眼望去,真可谓是往来无布衣,迎送皆富贵,而且人还真不少,要么是丈夫陪着妻子来上香,要么是儿子陪着老母来拜佛,倒也没人家来这儿摆弄排场,最多不过是带一两个小厮丫鬟,其他随从都在山门外等候。
说起来徐北游一行人在外人看来也是如此,他与萧知南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萧元婴这丫头年纪尚小,相貌又与萧知南颇为肖似,显然是姐妹之流,不显突兀。至于张病虎和银烛,就是随身仆役了,不能怪张无病没有气势,只是他刻意为之,收敛周身神华气势,返璞归真,乍一看上去就是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木讷汉子。
一行五人进了鸡鸣寺山门,因为萧知南没有提前透信的缘故,倒也没弄出什么主持亲迎的场面,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知客僧人领着一行人往寺中行去。
萧知南和徐北游并肩走在最前头,萧知南不时轻声给徐北游介绍各处殿阁的由来和轶事典故,其乐融融。
银烛走在中间。
萧元婴则是臭着脸跟张无病走在最后。
张无病见她这幅样子,不由笑道:“小郡主,为了一点小事就生气可不像你的脾气。”
萧元婴忿忿不平道:“亏我先前为他们两个那么操心,现在好得一个人似的,我倒成了多余的。”
张无病呵呵轻笑,打趣道:“郡主这是吃醋了?是因为徐北游抢走了公主殿下,还是因为公主殿下抢走了徐北游?”
萧元婴脸色骤然涨红,叱道:“张病虎,你也是长辈,怎好如此凭空污人清白!”
张无病一怔,然后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摇头道:“是我失言,就当我没说。”
萧元婴毕竟是个小丫头,没有藏而不露的城府,而徐北游和萧知南都是心思细腻之人,对于她的异常早就看在眼里,只是不约而同地故作不知。
毕竟在这事上,两人都不好开口,最后却是被张无病点破了。
走在前面的徐北游和萧知南对视一眼,无言苦笑。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走进了鸡鸣寺的山门,看打扮是非富即贵,看相貌面若冠玉,俊秀得宛若女子,不过脸上挂着的玩世不恭笑意却是破坏了这份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气态,使得他更像是个浪荡子。